第68章
小阵平会因为他的死亡而难过的。他那个时候特别过分，让小阵平亲眼见证了他的死亡，就连那时随口说出的玩笑话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小阵平当真。
所以啊，萩原研二想，他一定要早日回到小阵平的身边，等到和小阵平重逢以后，他一定要郑重地向小阵平道歉。不管小阵平到时候想要对他做什麽，他都会毫无怨言地接受的。
可他最终没能来得及见到松田阵平。
代表着新生的十二点钟声准时敲响，萩原研二从医院之中睁开眼，却发现那一日是11月8日——杯户广场的摩天轮已经被炸毁，今日是松田阵平死亡的第二天。
萩原研二浑浑噩噩地跑到了被炸毁的摩天轮下，曾经摩天轮的位置已经成了满目疮痍的废墟，很难想象曾经有一座高耸的摩天轮立在这里。
如果他能够早一日回到这里，他一定会发了疯似的去救下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救松田阵平。
可是他甚至没有见到松田阵平，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重逢。
离开摩天轮以后，萩原研二回到了刚开始工作和松田阵平一起租下的公寓里，他的步伐走过了屋内的每一寸地，踏遍了松田阵平曾经留下的每一寸痕迹，去怎麽着也寻不到这间屋子里的另一个主人。
他死了啊……小阵平已经殉职了啊……
萩原研二有些恍惚地在想，他可算是体会到了小阵平四年前的感受了，那样痛苦，那样无力。
他明明已经知晓了一切，可最后却又什麽都没能做到，他们就这样错过了，错过了彼此，错过了一生。
甚至996还告诉萩原研二，他没有看见松田阵平的亡魂，不管是在那架摩天轮的遗骸下，还是在他们同租的出租屋内。
也就是说，就算萩原研二想让996去与松田阵平签订契约，让996去复活松田阵平都没有办法做到。
松田阵平的亡魂到底去哪了，萩原研二不知道，996说他可能是已经转世了，也可能是飘去了别的地方。松田阵平的灵魂不像萩原研二那时那样好找，萩原研二那时就只在松田阵平附近飘荡，996一眼就能够看到他。
那他可能真的是去转世了吧，萩原研二想，毕竟小阵平又不知道他会复活，所以也不会有什麽想要再回到这世间的执念，找不到松田阵平的亡魂，这简直是太正常了。
是他回来得太晚了。
松田阵平为萩原研二穿了四年的黑西装，于是后来萩原研二也锁上了他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柜，他做出了与松田阵平如出一辙，穿着黑西装为松田阵平守丧了三年——或许准确来说，是六年。
萩原研二又看见了这四年里松田阵平给他发的短信。
在插入电话卡的那一刻，手机屏幕上不断闪烁着新消息的提示，一条条标新的短信接踵而至。消息的通知栏不断滚动着新的内容，像一条永不停歇的信息长流——那是这四年来松田阵平向萩原研二发出的全部邮件。
收邮箱已经堆积了上千条短信，萩原研二攥着手机艰难地滑动了许久，才翻到了最开始的第一条短信。
那上千条短信的开头是：
【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怖的事情，刚刚下意识地去喊你的名字，但好久都没有得到回应，这才反应过来你已经去世了。】
而结尾是：
【抱歉，萩。我无法履行与你的约定，为你报仇了。】
从七年前的11月8日开始，一直到三年前的11月7日结束，整整四年，一日不差。
自萩原研二复活到如今，不管是萩原千速还是其他人，他们都以为萩原研二是在七年前的那场爆炸中重伤昏迷了四年，可只有萩原研二知道，他的确是在那场爆炸之中死去了。
——不，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有松田阵平，在萩原研二回来之前就已经死去的松田阵平。
996只是更改了世界的记忆，将萩原研二的复活合理化了，可那四年里松田阵平的痛苦却是无法磨灭的。
松田阵平的确感受过萩原研二的死亡。
这些短信就是证据。
记忆是可以改变的，可松田阵平留下的这些痕迹是无法抹消的。
曾经很多人都能够明白松田阵平的痛苦因何而来，但现在，没有人能够切实理解松田阵平那时的痛苦了。
——在世界记忆被更改时，那些松田阵平因萩原研二死亡而产生的痛苦，也因为这一份变更在时间长流里被淡化了百倍。
所以啊，萩原研二才会说自己真的很过分。
他不仅没能够救下小阵平，还弱化了在其他人眼中松田阵平的痛苦。
后来在第一周目的结尾，看着自己接连死去的挚友们，他问996：“如果我再次与你签订契约，我能不能回到过去救下小阵平？”
萩原研二那时天真的想，既然可以回到过去的话，那就干脆回到小阵平死亡之前，赶在三年前的11月7日之前，重新救下小阵平。
但是不可以，996没有办法将他送回到更早的时间点，他最早能够回到的时间是三年前的11月8日——也就是他苏醒的那一日。
好吧。萩原研二只能接受了松田阵平的死亡。
就算没有办法救下小阵平，那总得该救下其他人吧。萩原研二掰着手指算，小诸伏，班长，还有小降谷，这可是三个人呢！小诸伏不能在他暴露之后再救下，不然就像前世一样隐患太大了，所以我去那个酒厂卧底吧！
他去卧底实行起来也非常的容易，萩原研二有把握说服公安。
只要让公安将萩原研二的文档更改成死亡就好了，甚至完全不用解释萩原研二“失踪”的这个问题。
就这样，萩原研二成了格兰米诺威士忌。
上一周目的三年加上这一周目的三年，萩原研二度过了六年没有松田阵平的日子。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松田阵平的死亡，可当他从伊达航口中再一次听见松田阵平的姓名，还是不可避免的愣在了原地。
那一瞬间，周围嘈杂的声音似乎都不见了，萩原研二只听见了自己粗重地呼吸声，他的嘴张张合合，最后却只是有些狼狈的吐出了一句：“班长，你在说什麽啊，小阵平不是已经……”
他们坐在这家餐厅的角落，压根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可即便如此，萩原研二压低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地在颤抖，连说出“殉职”二字都有些无法做到。
明明他早就接受了松田阵平死亡的事实。
“我其实一个月以前就想告诉你来着，”伊达航呼出一口气，“只是一直没能够联系到你，也就耽搁到了现在。直到你今天主动过来找了我，我才想起我还没有告诉你们这件事。”
伊达航说：“我遇到了一个和松田特别像的孩子，像到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会不会是松田的兄弟……”
萩原研二的手心握在了一起，他喃道：“小阵平没有弟弟。”
他自幼和松田阵平一起长大，是最了解松田阵平家境的人，他自然也是知道，松田阵平是家中的独子，并没有什麽兄弟姐妹。
“是，我那个时候也在疑惑，明明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都有经常听见你和诸伏提起自己的哥哥姐姐，但却从来听松田有说过他有什麽弟弟。”
伊达航的声音压到了最低。
“但那孩子和松田和实在是太像了，又是高中生的年纪，所以我一开始误以为他是松田的弟弟。直到我后来和他遇见了好几次，特别是那次他为了保护柯南进了医院的那一次，我才确认了，他就是松田。”
“……”萩原研二手中的木筷快被他折断了。
“他失忆了，但他貌似对我还有着印象。”伊达航观察着萩原研二的反应，继续说，“虽然我认识松田的时间没有你长，但那四年里我也经常和松田在一起，所以我可以确定，他就是松田。”
萩原研二并非是不相信伊达航的判断，只是……
男子高中生和成年人的身形普遍都是差不多，想要区别dk和成年人往往是通过他们身上的衣服和身上的气质，如果高中生年纪的男生穿着便装，就完全可以假扮成大人；同理，只要成年人穿上男高的衣服，也可以浑水摸鱼的假扮高中生。
而班长却十分笃定他遇到的小阵平是高中生年纪，甚至以“那孩子”来称呼他……
“啊，这是因为……”伊达航解释，“他的脸要比我认识他的时候稚嫩了许多，身高也缩水了不少。”
萩原研二的脑袋嗡地一炸。
萩原研二张了张嘴，他的声音莫名有些沙哑：“班长你是说……小阵平现在变成了一名高中生，他不仅失忆了，前不久甚至还进过一次医院？”
第61章
进医院那次伊达航觉得自己可以为松田阵平辩解一二：“他只是脚受伤了，照例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并不是什麽大问题。”
萩原研二突然又不说话了。
“他现在的名字叫神奈松寻，我那天问他理由的时候，他说是因为这个名字比神奈松田好听。我一想，倒也确实好听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