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梅雨用和服袖子捂住嘴，噗嗤笑出声，“客人不用勉强自己，我很清楚大人的口味和正常人不大一样。”
“人生在世，唯有梅与甜不可辜负。”
菅原道真慢悠悠的来了一句。
衣决飘飘，仙风道骨，似乎是脱去了某种负担，他整个人越发洒脱。
事情和硝子猜的差不多，以怨灵身份现世的菅原道真，就算在天皇的追封和后世的推崇供奉下，升格为日本的学问之神。
但他死去之时的怨气，却始终如跗骨之蛆，藏在他体内，时不时会爆发出来，让他变成祸害人间的怨灵。
当时的阴阳师，想出用后代的祭拜，来消除菅原道真的怨气。
计划没有问题，只是他们当时没有想到，菅原道真会成神。
人的怨气可以被子孙之力消解，神明的怨气，只会因人们的供奉，与神力一同增长。
想要彻底剥离怨气，只有先彻底死去。
神明是从人类的供奉中诞生，只要还有人记得，就不会消失。
作为怨灵的菅原道真死去，作为学位之神的菅原道真会一直存在。
菅原道真很清楚自己作为怨灵的实力，能杀死他的，只会出现在他的后人中。
所以，他在族谱上留在信息，以愿望做饵，等待着后世子孙中，有人能来找到他。
“说实话，老夫很清楚后人的德行，都是群活在现实里的小家伙，只会把老夫写的当做戏言。老夫早就做好和怨气纠缠下去的准备，没想到啊没想到。”
菅原道真满意的打量五条悟，颇为欣慰的笑起来，“人生在世，总要存几分天真才好。”
五条悟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看在这些糕点份上，我就不追究你骗人的事了。”
“快点把我们想知道的答案说出来。”
菅原道真捏着胡须，“我在离开前，早就设定好规则，你们已经满足了条件，等回去后，答案自然会出现。”
离开？
硝子伸手，接过一片飘散的梅花，转瞬就消失在手里。
似真似假，如梦似幻。
“你们不会傻到以为，这里是日本的天满宫吧，这里是.....”
菅原道真以扇做笔，凌空写出“高天原”三个字。
“如果不是井中留有我的神力，短暂的连通了现世与高天原，你们根本无法进来。”
硝子生出几分好奇，“那你还能看到现世的情况吗？”
“只要还有人真心信仰我，我就仍能观察现世。”
菅原道真衣袖挥动，高天原三字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正在发生的场景。
举着横幅，神情狂热的信徒，正在街上走来走去，神情警惕的居民，纷纷关闭门窗，躲在屋后。
穿着防护服，带着防毒面具的护卫队，面对身无长物，手中只有一本教义的信徒，反而畏手畏脚，不敢靠的太近。
荒诞又滑稽。
菅原道真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眼中既没有怜悯，也不见愤怒，就只是单纯的围观。
硝子在这刻，突然无比真切的意识到，五条悟和菅原道真，确实存在血脉联系。
画面一转，来到了硝子熟悉的村子。
夏目正和登式月见一起，将昏迷的居民，抬进店铺内。
跟在夏目脚边的斑，警惕的抬头，瞳孔收缩成近乎针状，穿透画面，与菅原道真对视。
紧接着，斑抬起爪子，对着半空示威般的亮了亮。
夏目有些奇怪的低头，脚下的肥嘟嘟的招财猫，正对着月亮胡乱挥动胖爪子，因为动作太过剧烈，身上的肉一颤一颤。
“猫咪老师，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嗅到了讨厌的气息。”
斑猛地扑到夏目肩膀上，用爪子拼命捶打夏目。
“夏目，不要管他们了，我要去喝酒！”
“这只妖怪，脾气还是这么差。”
菅原道真笑着将画面挥散，
“菅原大人，既然你们能够观察现世，应该很清楚日本的情况。你们应该可以解决泛滥成灾的咒灵，为何不能将它们解决。”
夏油杰挺直了腰背，一脸严肃，“接受了人们的朝拜，神明不应该有义务去回应。”
对于夏油杰毫不客气的诘问，菅原道真也不生气。
他用扇柄轻敲桌面，就像是耐心回答学生疑问的老师，“神明只该出现在故事里，存在庙宇之中，我们最不该出现的，就是现世。”
“你们会来到这里，不就是因为盘星教的洗脑引发的宗教恐慌。”
他反问夏油杰，“这还只是伪神？假如神明真的存在，不同教派之间会爆发什么？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能够想明白。”
夏油杰沉默下来，他知道菅原道真隐含的意思。
祭祀，圣战......史书上早就写明。
“这是其一，其二是我们的神力在逐渐削弱，已经无法从高天原离开。”
菅原道真倒是很坦然，“神明依靠人的信仰而存在，一旦被遗忘，就会消散。从古至今，因为人们的愿望，诞生了无数神明。日本八百神明的说法，正来源于此。”
“可惜啊，因为人们对神明的冷淡，我们的力量也迅速削减。我们知道，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尚存的神明集体做出决定，抛弃日本的居所，回到高天原，同时封闭了两者的通道。”
菅原道真饮了口茶水，一字一顿，敲在三人心上，“我们称之为....神明退隐。”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怅然，“我们因人类而诞生，自然也会因为人类不需要而消散。”
见三人视线落到他身上，菅原道真笑着摇摇头，“我还不需要小娃娃担心。作为日本知名度最高的神明之一，我的消散要以千年计算。等到你们都死了，我还在梅园里赏景喝茶。”
“时间不早了，如果没有问题，就让梅雨送你们离开吧。”
“菅原大人，所有神明都不会离开高天原吗？”
听完他的解释，硝子越来越奇怪，如果不是高天原的神明，逆转了时空，那到底是谁将她送了回来。
菅原道真的眼睛，在硝子身上停留了片刻，突然神秘的笑了起来，“不可说不可说。”
五条悟将身体歪到硝子面前，挡住了菅原道真的视线，“老头子，既然你也回不去了，我就把祠堂拆了。”
“小悟啊，想让那些孩子们迁回祖宅就直说，口是心非可不讨长辈喜欢。”
五条悟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下来。
“菅原大人，您会对人类失望吗？”
在听完菅原道真的讲述后，夏油杰就忍不住在心中比较。
因为人类希望而诞生的神明，因为人类痛苦而滋生的怨灵。
一个在因为人类的遗忘而消散，一个却在无求无尽的涌现。
“夏油杰，人类是很顽强的生命体，他们不依附任何存在，在漫长的时光中演化出灿烂的文明。光是想到这点，就让我无比欢喜，我怎么会对你们失望。”
菅原道真用折扇在三人额头各敲了一下，给出了作为长辈的祝福。
“你们就好好享受作为人类的一生吧。”
三人站在井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水面，他们要的答案已经出现。
浩瀚无垠的大海上，一艘巨轮犹如一座漂浮的城堡，随着波浪起伏。
流线型的船身上，银色涂层折射出太阳的光泽。
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海洋咸湿的气息。
“竟然是在海上，难怪翻遍日本都找不到盘星教。”
夏油杰忍不住弯腰，仔细观察水面上的游轮，不禁皱起眉。
整艘船没有任何logo，又漂浮在大海上，根本无法判断具体的位置。
五条悟瞪着井水，“老头子，我们可是付了三枚硬币，就没有更详细的线索？”
似乎是听懂了五条悟的抱怨，
整个视角开始逐渐拉近，进到他们能看清楚光滑油亮的甲板，急需掠过装饰豪华的大厅，沿着长而弯曲的楼梯，一路向下，穿透锈迹斑斑的铁门，最终画面定格在巨大的印刷机前。
印刷机泛着绿幽幽的光芒，显得本就昏暗的室内，越发阴森诡异。
神情木讷的工人，站在印刷机前，将空白纸张放进机器中。齿轮和传送开始飞快转动，一页页纸张在传送带上迅速滑过，被装订成他们无比眼熟的教义手册。
角落里也已经堆满了打包完毕的一箱箱货物。
咦？
硝子扫过印刷机的视线，又被拉回去。
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观察画面里的机器，越看越不对劲。
这股绿光透着莫名的熟悉感，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硝子想起来，留着黑色凌乱短发，双眼紧闭的男人，突然出现在画面中。
白皙英俊的脸上，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
他将手轻轻搭在上面，下一秒，连人带货从空间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