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贾母那边忙让丫鬟伺候宝玉探春坐下饮茶。祖孙几个又坐了下来。
“老太太,我和三妹妹刚才在栾树下看到好漂亮的一只鸟儿,只是不知道是什么鸟。它见我们看它,竟然啾啾叫了几声,然后飞走了。还掉了一根羽毛,您看!”宝玉从口袋里小心拿出一根色彩斑斓的鸟羽,献宝似的拿给贾母看。
贾母最是看重宝玉的这份孝心,便笑着把他揽到怀里,说“宝玉去玩还记得带玩意儿回来给我看,真是没有白疼你。”
一旁的探春也凑趣说道“二哥哥说他在书上看了,鸟羽可以做笔用,他要拿了这支羽毛笔写字画画呢!”
“那好极了,宝玉做好了,先给我写一个匾额来,就挂在我那屋子!”贾母见探春也乖巧大方,就摸摸她头,也把她揽到怀里。
贾政看到祖孙三个其乐融融,不禁又感叹起贾母对宝玉的宠爱来。全府上下独一份的宠爱,怪不得后来把宝玉养的不谙世事,不晓民生。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把宝玉带到身边,由他养育。
这边正欢声笑语,王夫人也回来了,她一左一右牵着迎春和惜春。
“宝玉在园子里沾了一身土,我方才说了他两句,他蛮不乐意,现在又躲到老太太怀里撒娇呢!”王夫人说罢,见宝玉半张脸埋在贾母怀里,心中更添几分好笑。
“方才老太太还说呢,宝玉现在这样顽皮活像是我幼时的样子,也怪不得他。”贾政笑着说。
宝玉听了很是纳罕。
“老爷幼时也顽皮吗?”宝玉犹豫了一下,见气氛和谐,还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了出来。
“怎么还敢编排起老爷了!”王夫人听到,先是出言制止。她担心宝玉惹了贾政不高兴。毕竟贾政这几日对宝玉实在是好脾气,不可再越界了。
“不妨事,让宝玉听听他老子的那些事情,也没什么关系。”贾母见宝玉有些后悔说那话,就开口宽慰,摸摸他头,捡了一些小孩子常有的淘气事说了。
探春和宝玉两个都睁大眼睛,听得津津有味,似是在想:原来一向严肃古板的父亲,幼时也曾淘气过呢!真是好玩!
贾政只是笑着看他们祖孙三个说得热闹,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的。没有淘气过的童年才是不完整的,他这样认为。小孩子,就应该活泼顽皮一些,太懂事乖巧的小孩,只是在压抑自己的天性。
而王夫人坐在一边,也没插话,端着杯茶润喉,迎春和惜春靠着王夫人认真听贾母讲故事。王夫人对孩子们的好奇劲儿很是喜欢。她见过年轻时的贾政是怎样的少年风流,因此毫不怀疑幼时的他又是如何的顽皮跳脱。
阳光穿过榆树层叠的叶片,在地面洒下斑驳的光影。
在热浪未到之前,亭内的祖孙三代仍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第5章 建行宫贾政初当差当……
当日晚饭仍是在贾母那里吃的。饭后回到自己院子里,贾政王夫人探春三个便一起围坐在炕桌前饮茶。
探春上午在园子里与宝玉耍了一阵,现在已经有些困倦,只是强撑着。晚饭刚撤,宝玉已被贾母强催着休息去了,探春则一直忍耐。但毕竟年纪还小,此时贾政见探春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知道她已经困极了,就眼神示意探春的奶娘把她送回屋子睡觉。
等奶娘把探春抱走,屋里就剩了贾政夫妇。
正是个好时机,贾政要问王夫人一些事情,并说一点上午他与贾母谈话的内容。
“夫人,年中已过,不知道今年咱们庄子里的事务可还顺利?那些田地收成又如何呢?”贾政想先打听一些贾府的收入情况。他知道二房这边没有爵位的收入,只有田庄铺子这些产业收入。
王夫人见贾政难得关心金银琐碎之事,一时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只好笼统说道“从年初起,我因为身子也不好,就让凤丫头管家了。只知道府上的一应用度都很宽裕,也没见哪里短了银钱的。想来应当都很顺遂吧。”
“那么去年各处的收成如何呢?”贾政又问道,有钱花并不代表钱够花,书中写了王熙凤靠放印子钱补贴家用,希望现在还没有到这个程度。
“去年年成也不是很好,庄子上的收成与地租大约有三万,铺子那边大约也有三万,再算上其他的杂七杂八的,大约是八万。”
“那么去年开支多少?”贾政又问。
王夫人犹豫片刻,方回答道“七万八千多。还有给元春送了几次,算下来也有五六千。这个没有记在公帐里,是从咱们私库出的。”
王夫人管家已有十多年,但那时府里人丁没有现在多,各处的收成也比现在好,因此每年都是有
所盈余的。但这两年来,又添了不少主子下人,各处的田产却因为两次天灾,租金收入少了许多。因此银钱上也就有些吃紧了,但还能周转得过来。
年初时,她害了风寒,卧床了一个多月,就让侄女王熙凤先帮着管家。没想到王熙凤实在能干,一个月下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有不服帖的。而且,她也看了账本,那个月连各处的收入都比之前多些。等王夫人病好了,她索性与老太太商议过,就正式让王熙凤管家。
一则,因为年纪渐长,又要应酬外面的事,她实在感觉精力有限,无法兼顾家务琐事。
二则,王熙凤乐意管家,并且也能做得很好。那么为何不就让她来做,也两全其美呢?
贾政听了暗暗心惊,这个时代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用度宽裕些也就是二三十两银子,贾府年收入足足有八万之多,还不够花,可见其中糟蹋了多少,又有多少是被一层层的奴才盘剥了去。
“这两年田庄的收成不好?”贾政又问。
“前年京郊那边遭了旱,去年金陵又闹水灾。管事的说地租也不好收了。”王夫人谨慎回答。
“京郊的田庄现在谁管?”贾政有些怀疑是不是管事的手脚不干净。
“是金陵那边管事乌进忠的本家人乌修业,乌家是贾家的老人了,起初做佃农,也很本分。过了两代发达起来了,就开始帮咱们管理田庄事务了。”王夫人把她所知的都说了。
“东府的田庄产业也是乌家的人管?”
“是乌进忠的亲兄弟乌进孝。”
“咱们宁荣两府这么大的产业竟然都是乌家人管理。”贾政听到这,就猜测也许是乌家人有问题。他哼了一声,也没继续说话,坐在那里继续思考。
王夫人见贾政生气,也有些惴惴不安。
她起身给贾政杯中添了茶,端给贾政,宽慰道“老爷别生气,乌家人是咱们家一直用的,想来不会做些不干净的勾当。”
王夫人成日在深宅中,自然也想不到这些大族豪奴在外是如何仗着主家的气势,行无耻之事的。
贾政接过茶来,笑了一下,又说“夫人,你把这些豪奴想的太好了,他们只会比咱们能想到的可恶百倍,不然你以为他们是怎么发家的呢?”他轻抿一口,放下茶盏。
“那么我明日同凤丫头说,把这家人都换下来。”王夫人揣测贾政的想法,先提了出来。
“那倒不用,等我这几日找时机会会他们再说。”贾政说罢,心里也有了主意。
“还有一件事要与夫人商议。这几日我越发觉得咱们府里上上下下排场过甚。一则无端浪费不少银钱,害得府上财政吃紧。二则,今上不喜奢靡浮夸之风,咱们这样排场,怕是会惹得圣上看不过眼。元春在宫中做女官已有两年,若是咱们家在外面让圣上不喜,想必元春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贾政边说边看王夫人神情。他说前半段时,王夫人只是恭敬又耐心地听着,但一提到圣上与元春,王夫人就有些焦急了。
贾政知道,王夫人的软肋是子女。她和贾母一样是不喜改变的深宅贵妇人,但只要涉及孩子们的事,王夫人都会格外关心。
王夫人忙说道“元春入宫已有两年,我也只是每年春节可以见她一面,家信也不经常收到。若是咱们府里太过浮华影响到了元春在宫里做事的话,咱们可就尽快改了吧,也免得她,在宫里受苦”说到这,王夫人忍不住落了眼泪,自己转过身拿帕子擦了。
“夫人莫忧。”贾政见王夫人慌张到落泪,有些不好意思用元春的事情促使王夫人同意他的计划。即使他说的都是事实,那也让他觉得羞愧,他不能既利用又伤害一个母亲的爱女之情。
贾政柔声说道“这几日朝堂上有些消息,圣上很明确的表示出不喜欢豪门大族的浮华风气。因此我总担心贾家因此遭祸。我知道元春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当初让她进宫也确实对不住她。不应该让她一个女子为家族牺牲,而大把的男子坐享其成。所以我想到既然如此,不如趁这机会严管家务,上上下下,彻底改造一番。”
王夫人在贾政面前不好太过伤心,她已经止住了眼泪。但听到贾政如此坚决的计划还是不免惊讶,又问“老太太那边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