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之后尤氏拜过,仍是恭敬三叩,求了一支签。
  李纨代贾珠与自己拜过,也求了一支签。
  王熙凤没有拜,平儿紧跟在李纨后面,也焚香三叩,求了一支签。
  离开大雄宝殿,众人分散着又在寺内转着看了看。
  “夫人刚才许了什么心愿?”贾政与王夫人跟在贾母身后,走到了禅房,有一小沙弥阻拦,他们又转了回头。寺院不大,一会儿功夫已经逛完,他们几个就在一处凉亭歇了下来。
  贾政问罢,王夫人便细细说了。
  “所谓心诚则灵,我们方才走了那么远的路,虽说没有三跪九叩,但诚信可表日月。佛祖定会应允的。”贾政笑着宽慰。
  王夫人点点头,笑了笑。
  贾政走到贾珠身侧“珠儿今日身体可受得住?”
  贾珠起身笑着回答“烦扰老爷忧虑了,今日出来走走看看,只觉得身心舒畅,浊气全无。”
  “我们父子俩去那边走走。”贾政示意过贾母后,就与贾珠一起离开了凉亭,李纨也没有跟着。
  “兰儿会叫爹了吧?”父子俩行至了寺外的那株古柏前。
  停下来之后,贾政问道。
  贾珠想起此事,眼中满含温情“不仅会叫爹爹,还会叫妈妈,祖母了呢。”
  “这样的日子你可喜欢?”贾政又问。
  “儿子好像现在才明白过来,能与家人同喜同乐,是一件多么简单,又多么幸福的事情。”
  贾珠说起这话时声音柔和,满满都是对家人的眷恋。
  “那么今后”贾政顿了顿。
  “老爷不用为儿忧虑,我早就想好了。”贾珠说道。
  “其实前些日子太太也劝过我。太太已不年轻,还要时时为我这个不孝子担忧,说起来是我的不孝顺。”
  “宫裁没有劝我,但我最懂她的心。太太因为差点失去儿子以至于难过至此,宫裁可能失去的不止是丈夫,还是他儿子的父亲与依靠。”贾珠仍低低说着。
  “在病床上,想着前半生苦苦求学,真宛如梦幻泡影。以前觉得重要的事情好像一瞬间就成了尘土。真正对我重要的不是前程,而是家人。”贾珠说到这里,抬头看了贾政一眼。他有些担心自己这么说,会让贾政不高兴,觉得自己胸无大志。
  贾珠听罢,点点头,笑道“你生在这样的家庭,既享了福,本也应该尽一点责任。只是之前我逼你太甚,让你伤了身子,这是父亲的不对。”贾珠见贾珠有意说话,摆了摆手,仍继续说
  “况且,大家族中,其实也分不太清什么算是尽了责任。对父母长辈来说,你如今只要身子康健,平平安安,那便是千金难换的好事。”
  “你不要忧虑家业,万事还有父亲在,你们兄弟姐妹只要好好的,父亲定会想办法护住你们。”
  贾政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有意整顿组学,倒不是仍想让他们读书考科举,只是想着让贾家的子弟学一些经世致用的实际事务,日后哪怕家族落魄,也不至于无立足之地。等你身体好起来了,可以去族学中,教小一辈的读书习字。日后便做个富贵清闲的田舍翁吧。”贾政拍拍贾珠肩膀,温声说道。
  另一边,王熙凤与平儿走累了,也歇在了亭内。
  “平儿,你方才求了什么签,给我看看?”王熙凤笑问道。
  “奶奶不是向来不信什么阴司鬼神报应的嘛!何必来看我的签?”平儿一步迈离了王熙凤。
  “你这个丫头!”王熙凤佯怒道。
  “凤丫头你自己不拜,现在又来看人家的签,何苦来的!”贾母也打趣她。
  “平儿,宫裁,咱们一起去解签。”尤氏也想逗逗王熙凤,故意拉着李纨与平儿走了。
  “你这个凤丫头,还在这里生闷气嘛?快去看看斋饭准备好了没有。”王夫人见王熙凤兀自坐着生气,就让她去看看斋饭。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斋堂与禅房一墙之隔。一应菜蔬都是寺里的和尚亲自种的,也算是清爽可口。
  贾家人坐在斋堂,安静用了斋饭,又在寺中给香客提供的屋子休息了一会
  儿。
  回程时,已是傍晚。来时路远,回时路短。他们都坐了轿子。
  寺庙的屡屡香火伴着晚霞勾勒出一副山景图画。晚钟杳杳,古刹也洒上了余晖。
  “太太,其实今日比赛是三妹妹赢了,他与老爷那样说,是怕老爷责罚我。”宝玉窝在王夫人怀里,已很困倦,轻轻说着。
  王夫人怜爱地摸摸他头,柔声说“宝玉睡吧,元夕咱们一家人仍像今日一样出去玩。”
  宝玉得了承诺,甜甜睡去,嘴里还说着“走马灯”
  迎春与探春姐妹俩被锦屏一左一右抱着,也都睡熟了。
  贾政与王夫人听了宝玉的呓语,相视一笑。
  第14章 恶奴当道炭窑惊变从……
  从红叶岭回来的第二天,众人又在庄子上玩了一日。
  潘武准备了一些兔子,小鸡,小鸭,小羊羔让孩子们玩,还抱来了那只狸花猫。
  大人们则是在四处的农家走了走,看了看农忙生活。
  只有王熙凤,光是看还不过瘾,竟下了田,还像模像样的抡了几下锄头。
  其他人都被她逗得大笑,只有平儿边笑边夺了锄头“奶奶还是安分一点,让我省点心吧。”王熙凤也就没有坚持。
  在田庄住了三日,贾母便有些累了,约定好返城的日子。
  返程当晚,趁着孩子们睡了,贾政把自己的发现与计划说给了王夫人。
  贾政先说了乌修业私自涨了田租,拿贾家的地暗中做自己的买卖。
  王夫人听罢自然很是气愤“这帮子奴才,平日里对他们宽了,现在竟然胆大包天,欺侮到主子头上来了!”
  “老爷预备如何处置?”缓和了情绪,王夫人问贾政。
  “我担心那乌修业若是提前得了消息,定会想办法抹去证据,并去老太太那里求情。说不准,老太太心一软,就从轻发落了他。”
  王夫人点点头,也认为是这样没错。老太太人老多情,对家里的老奴才的确可能容情。
  “我打算明日回程时,装作在车上回了城,让乌修业放松警惕,然后带潘武偷偷去炭窑那边,逮他个措手不及。”贾政说道。
  “不可!”王夫人大惊,忙阻止道“老爷怎么能以身犯险!回去之后派赖管家和周瑞同去就行了,万一那些刁民伤了老爷如何是好!”
  贾政按下她肩,安抚了一会儿才说“夫人莫忧,我已有了详细计划。”
  他亲自给王夫人倒了杯茶,见她抿了口茶,才继续说道“府里的下人们关系盘根错节,说不准谁与谁之间关系亲密,无论派哪个人做这件事我都不放心。”
  顿了顿,贾政继续说“明日不只我与潘武同去,潘武听了我的吩咐,已在附近安排好了一队身体强健的壮汉,明日与我们一同去。炭窑里多是工匠,不成气候。只要能连人带货扣下他们一车,到时人赃并获,不怕他不肯招。”
  王夫人仍忧虑“不如与京兆府尹说一声罢了,何必亲自去做?拿出荣国府的牌子,谁敢不卖几分面子呢?”
  “若是让他们去办,必定派一队兵马,强行关停炭窑,抓了工匠,人员伤亡也会不少。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了,以此上奏,圣上肯定怪咱们贾家仗势欺人,岂不是咱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贾政耐心解释道。
  王夫人听了,又思来想去,想不出好办法。
  “夫人放心,明日我躲在暗处,有那么多人保护我,不会出事的。”贾政柔声宽慰。
  “只是明日车马到了府里,老太太要问起我的去处,你就说半路上有部里的人来找我,事情紧急,就没有告诉老太太。明天晚上,我回去了,再去和老太太请罪。”贾政叮嘱道。
  王夫人点点头,神情仍是忧虑。
  返程之日,乌修业和潘武在庄外亲自相送。
  “潘武,你留在庄子上善后,我先去别的庄子巡视了。”乌修业见贾家车马走远,神情欢欣。他拍拍潘武肩膀,吩咐道。
  潘武恭敬应下了。
  乌修业自己骑了一匹快马,带着随从,往西边走了。
  潘武一路尾随着乌修业。
  城西边靠近贾府田庄的农田,这边的高粱还没有收割,潘武与他的手下,隐藏在这里,等着贾政与他们汇合。
  乌修业自从盘下附近的几处山头,便重修了一条路,与官家运送煤炭的大路区分开了。
  此时小路上没有人走,只偶尔过去几辆给炭窑运送材料的车马。
  潘武早就派人在五里开外等着贾政。他老远看到贾政与接应的人过来,就更警惕地看四周的动静。
  “有什么动静吗?”贾政将身子也隐藏到田垄后头,问道。
  潘武摇摇头,“只有几队运送材料的车马。”
  “打听好了他们今日要往京城送五千斤红萝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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