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裘智听完朱永贤的讲述,见他一脸幸灾乐祸之色,而肃王则面有土色,神色郁郁不快,心中顿时了然。朱永贤口中所说的男子,八成就是肃王了。
他想起之前与朱永贤在西山遇到肃王侍卫的情景,那天应该就是肃王初次与千娇相遇,不幸落入骗子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的日子。
虽然不能搞受害者有罪论这一套,但裘智还是觉得肃王多少有些活该,色字头上一把刀,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就是要付出代价。
不过,肃王好歹是自己的亲戚,裘智不好表现得太过分,于是同情地看了这个倒霉蛋一眼。
众人又闲聊了片刻,便纷纷散去,各自回家。
这个案子牵扯了当朝亲王,顺天府、刑部、皇城司、殿前司都急着破案。
李尧彪早就打起了裘智的主意,又见对方只听了一半故事,便猜出了案件的走向,心中对裘智越发信任。散席后,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裘智身后,显然是想请他帮忙破案。
朱永贤看出李尧彪的小算盘,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怎么脸皮这么厚?之前裘智帮你破案,你恩将仇报不说,现在还想找他出谋划策。我告诉你,白日做梦!”
李尧彪被朱永贤一阵抢白,不禁没有丝毫恼意,反而忙不迭地堆起笑脸,低声下气道:“哎,裘老弟,君子不记小人过,之前是我糊涂,你要打要罚,我认了!可这案子你一定得帮忙啊!”
第62章
裘智闻言停下脚步, 似笑非笑地看向李尧彪:“你和我说说那个采药人的情况。”
李尧彪以为裘智回心转意,语气急切地说道:“那采药人身材矮胖,约莫七十上下, 嗓音沙哑,说话像乌鸦叫。他戴了个斗笠,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一直低着头, 看不清长相。”
裘智听完李尧彪的讲述,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 但想到李尧彪之前帮朱永鸿暗算自己, 心里十分不爽。
他眨了眨眼,忽然露出几分促狭的笑意, 朝李尧彪做了个鬼脸。
“你找我也没用, 我哪有什么想法?”他摊了摊手,语气轻飘飘地道:“这案子,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他就不信李尧彪敢当着朱永贤的面对自己动手。
李尧彪一愣,随即失望地“啊”了一声, 再看裘智那副得意的神情,瞬间反应过来,对方心里肯定已经有了推测, 只是故意不告诉自己
“哈哈。”朱永贤开心一笑,拉着裘智的手,语气轻松:“走吧,咱们回家,别理他。”
两人相视一笑,扬长而去。
回到府中后, 李尧彪越想越不是滋味,朱永贤和裘智对自己仍有芥蒂。他坐立难安,思前想后,最终一咬牙,从花园里砍下一根荆条,骑马直奔延福宫。
到了丽泽宫,李尧彪二话不说,脱去上衣,将荆条捆在后背上,跪在宫门口请罪。
白承奉远远瞧见,心里一惊,急忙跑进寝殿禀告。
裘智闻言,不免一叹,自己连朱永鸿和黄承奉都不计较了,何必再为难李尧彪?他对朱永贤道:“我去看看李尧彪。”
朱永贤正想说一起过去,却见吕承奉悄悄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他心下微微诧异,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
裘智带着白承奉离开后,吕承奉立刻挥退了屋内的小太监,等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王爷,黄承奉死了。”
朱永贤一惊,急忙追问:“怎么回事?”
“听说是到了皇陵,水土不服,一病不起。”吕承奉神情晦暗。
朱永贤沉默片刻,随即叮嘱道:“这事别让二爷知道。”
吕承奉立刻点头应道:“王爷放心,这事是戴公公亲自来和我说的,连白承奉都不知道。”
朱永贤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裘智来到宫门口,见李尧彪跪在青石板上,后背挺得笔直,荆条深深嵌入皮肉,鲜血顺着脊背滴落,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血迹。
他快步上前,一把将李尧彪拉了起来,语气无奈:“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好歹也是五品的镇抚,跪在这儿像什么话?”
李尧彪抬起头,神色郑重:“我知道错了,不该欺骗你和燕王,心中愧疚难安。今天负荆请罪,裘老弟,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吧。”
裘智听他言辞诚恳,虽然知道他是迫于形势,但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缓缓点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去的事,就算了。”
李尧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声音微微发颤:“裘老弟,你心胸如此宽广,愚兄甚感惭愧。”
裘智看他越说越煽情,笑骂道:“行了,做戏过犹不及,赶紧把你后背那玩意摘了吧。”
李尧彪这才将荆条解下,神色平静,连眉头都未皱一下。裘智见状,心中暗暗佩服,倒是条硬汉。
二人进到内殿,裘智亲自替他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木刺残留,才唤来小太监替他擦药疗伤。
李尧彪虽然没亲眼见过裘智验尸的场景,但听仵作提过几句,知道对方粗通医理,倒不担心他诊断出错。只是被裘智这么一摆弄,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在替自己验尸一样。
裘智既已同李尧彪和解,也不再刁难对方,直接问道:“这个案子,一共有几人受骗?”
他方才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镜花寺的骗局历时一个多月,从肃王交钱到约定取画又过了三天,时间跨度不小,足够骗子们骗好几拨人了。
李尧彪如实道:“目前报案的有三人,每人都被骗了一万两。”
裘智再三确认道:“这三人都没看清采药人的长相?”
李尧彪摇头道:“没有,采药人一直戴着斗笠,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脸。”
裘智沉吟片刻,分析道:“采药人如此谨慎,可见是个老手;千娇能在三个男人之间周旋自如,不露破绽,说明她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两人八成不是第一次作案。”
说着,他惋惜地叹了口气。卫朝没有电子档案,无法排查有诈骗前科的罪犯,不然很容易锁定犯罪嫌疑人。
他略一思索,继续道:“采药人有个显著的特征,就是嗓音沙哑,而千娇貌美如花。这二人若是京城里的惯犯,你或许可以从江湖上打听到他们的来历。”
李尧彪闻言,忍不住苦笑。先前鱼青露在闹市中喊破他的名号,早已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自己是没办法再混了,只能让手下去打探消息了。
“这群骗子在深山里布下这么大的局,花费不小,说明他们手里是有本钱的。他们之前可能还骗过其他人,你不妨查查旧案,或许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裘智又给他提供了另一条思路。
但如果这群人是流窜作案,想要查找外地的卷宗就有些困难了。
李尧彪之前没想到这点,闻言眼前一亮,但随即想到堆积如山的卷宗,要从里面找到相关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脸上又露出几分难色。
裘智见状,继续分析道:“镜花寺地处深山,若非有人指引,外人很难找到。只有经过采药人挑选的人,才能进入寺庙。”
李尧彪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
裘智接着说道:“被他选中之人非富即贵,可见采药人眼力极佳,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身份地位。他或许在官员家中做过仆役,或是出身不凡,如今落魄了。总之,此人应该见过不少达官显贵。”
说到这里,裘智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不敢与李尧彪对视。他刚才分析了一大堆,给出的条件太过宽泛,凭卫朝的科技水平,很难筛查出嫌疑人。
李尧彪沉思片刻,缓缓道:““江湖上把这种挑选容易受骗之人的人称作‘把簧’的,还有一种更厉害的,叫做‘把出点头儿水火簧来’,他们能一眼就能看出被骗对象是穷是富(注1)。”
裘智听得新奇,不禁有些心驰神往,笑道:“回头我也帮你打听打听。”说着,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朱永贤这个大醋缸不在,才继续道:“我大哥是燕赤霞,江湖中人肯定卖我面子。”
李尧彪吓得身子一颤,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好好歇着吧,这事交给我就行。”
他可不敢让裘智插手,万一出点什么事,朱永贤非得找他算账不可。
李尧彪生怕裘智一会儿又想出别的幺蛾子来,急忙起身道:“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我回去就安排探子们加紧排查,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说完,作势就要告辞。
裘智看他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不禁失笑:“你急什么?茶都没喝一口呢。”
李尧彪讪讪地坐了回去,端起茶杯,打算喝一口就赶紧开溜。
裘智不紧不慢地继续分析着:“他们这个钱来得容易,怕是花起来也不心疼。你让人在赌坊、教坊这些地方多布置些眼线,没准会有收获。”
李尧彪苦笑着摇头:“早就盯了一个月了,半点线索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