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众人听完,恍然大悟。
裘智略一停顿,不解道:“我不明白的是,如果佩德罗出身底层,他从哪接受的教育?家里的财产又被没收了,怎么有钱到卫朝呢?”
现在的欧洲可没有义务教育这一说法,没钱就必须去种地、工作。
朱永贤看了赵为勤一眼:“你说说你的想法。”
赵为勤汗颜道:“王爷,下官没有想法。”
要是别的藩属国家的事,他还能说上几句,但欧洲那些人,他是半点都不了解。
朱永贤自知不如裘智聪明,可现在手下也这么拉胯,感觉在爱人面前太过丢脸,有些不开心,正准备训斥他两句。
裘智打断道:“算了,这事不着急。方济不愿意说实话,再逼他也是无用。下午去顺天府问问佩德罗,看看他怎么说。”
方济见几人围在一起低声讨论,心中不安,一个劲地冲安东尼奥使眼色,示意他过去偷听。
顺天府的衙役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呵斥道:“干什么?老实点!”说着,还抽出了腰间的武器。
安东尼奥被吓得不敢轻举妄动,方济也老实下来。
四人商量完,又回到院子中央。
裘智看方济委委屈屈的样子,冷笑一声,问道:“迪奥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你就是他的同伙,无论你是不是教廷大使,都得被囚禁起来。”
方济听裘智提起迪奥戈,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讲述二人的关系。
迪奥戈出身于一个木匠家庭,是家里的第十二个孩子。由于家境贫寒,父母无力抚养,他一出生就被送到了教会。
然而,迪奥戈从小就不喜欢读书,七八岁时便从修道院逃跑,跟着水手走南闯北。方济去天竺传教时,恰巧搭乘了迪奥戈的船只,二人就此相识。
之后,方济在东南亚辗转,甚至前往日本传教,都是乘坐迪奥戈的商船。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密切。
迪奥戈并非第一次假冒大使。他曾在安汶和特尔特纳等地冒充过佛郎机大使,招摇撞骗,从未被拆穿,因此胆子越来越大。
只是这次来卫朝与以往不同。他不仅要面见皇上,还要为佛郎机的死刑犯求情,心中不免惴惴不安,便恳求方济为他打掩护。毕竟,方济是货真价实的大使,有了他的背书,迪奥戈的身份可信度自然大大提高。
方济与迪奥戈相识多年,关系还算不错,经不住对方的哀求,最终答应了下来。
更重要的是,他带来的礼物在马六甲被海盗洗劫一空,不好意思两手空空地去见卫朝的皇帝,请求对方同意自己传教。迪奥戈见状,答应出钱帮他重新置办。
裘智听完明瓖的转述,对方济的行事作风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朱永贤也对他人品颇为不齿,鄙夷道:“只要能传教,你连灵魂都可以出卖给魔鬼。”
明瓖听裘智讲述了猎巫行动,又见方济为了一己之私,竟帮迪奥戈作伪证,心中对他更加看不起,毫不留情地将朱永贤的话原封不动地翻译了一遍。
方济脸皮再厚,此刻也不由得老脸一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朱永贤怒视着对方,沉声道:“我看你也别等什么信了。就你这人品,谁敢让你传教啊?好好的人都被你带坏了。收拾好行李,赶快走吧,想去哪儿去哪儿。”
刚才迪奥戈动手时,方济就已经感到大事不妙了。朱永贤的一席话如同一记重锤,将方济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彻底击碎。他眼中含泪,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把迪奥戈骂了个半死,但事情已经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多说无益,只能先退回天竺,再徐徐图之了。
赵为勤也对方济一伙人恨之入骨,自己之前还曾为他们担保。他暗道侥幸,好在提前看出二人有问题,否则等二人面圣后再被发现不妥,自己难逃责罚。
他看向朱永贤,征求对方的意见:“王爷,要把方济抓了吗?”
朱永贤思考片刻,命令道:“抓吧,关上两天,吓唬吓唬他们,再放出来。”毕竟,方济看起来像是真的大使,不好一直关着,让他接受点教训就可以了。
赵为勤找到顺天府的衙役,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将方济一行人带走。处理完这件事,他便等着朱永贤,一同回礼部处理公务。
朱永贤实在不想回去上班,又看裘智一脸倦容,担心爱人回家后不好好吃饭、休息。他挥了挥手,打发走了赵为勤,自己则陪着裘智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朱永贤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那个佩德罗,我看他不是什么善茬。你最近出门,最好找人陪着,别单独行动。”
裘智点点头,随即也提醒朱永贤:“我倒觉得佩德罗没这么大的胆子。反而是你,最近要小心些。迪奥戈可不是省油的灯,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迪奥戈名义上是正经商船的船长,其实和海盗没什么区别。能在海上航行这么多年,而且活到这么大岁数,可见其心狠手辣。如今他被朱永贤通缉,难保不会心生歹意,来个鱼死网破。
二人回家吃完午饭,朱永贤跟着裘智来到卧室。裘智感觉眼皮突突直跳,心中已有预感,颤声问道:“你不去衙门上班吗?”
朱永贤将爱人抱起,亲了亲他的额头,笑得十分开心:“我就是个摆设,去不去没区别,还是跟你这上班更有成就感。”
裘智的脸颊泛起一阵红晕,使劲推着朱永贤的肩膀,羞涩道:“陈良医说我要好好休息。”
朱永贤不为所动,将爱人放到了床上,一边解着他的衣带一边理直气壮地说道:“都休息了十来天了。”
裘智拼命按住朱永贤的手,可怜巴巴地哀求道:“今天晚上好不好?”
“好!”朱永贤爽快地答应,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裘智正准备松口气,只听老公又坏笑道:“没想到你这么想我,白天晚上都想要,老公肯定会满足你。”
裘智闻言,脸上的红晕更深,想要反驳,却被朱永贤的吻堵住了嘴。
阳光透过纱窗洒进房间,将情侣交缠的身影拉得修长。窗外时不时传来孤雁的长鸣声,始终无法打扰室内的温情。
朱永贤吃干抹净后,又抱着爱人温存了许久,直到裘智在他怀中沉沉睡去,才小心翼翼地起身,为爱人盖好被子,心满意足地去礼部上班。
裘智休息了一会儿,醒来已是午后。他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位置,还残留着朱永贤的余温,思绪不禁回到了方才的缠绵。中午自己和朱永贤搞得动静有点大,实在不好意思留在家里面对仆人们暧昧的目光。
他迅速起床洗漱,决定去顺天府,盘问一下佩德罗,搞清他和方济之间的恩怨。
朱永贤虽然提醒过裘智要注意佩德罗,但裘智看他和方济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估计这个时候对方应该不会节外生枝,纠结和自己之间那点破事了。
裘智刚到衙门口,便看见佩德罗一瘸一拐地从里面走出来。刘通判以斗殴骂人的罪名,笞了他三十板,又教训了他几句,这才将他放了。
佩德罗看到裘智,脸色顿时一变,冷哼一声,没有搭话,加快脚步想要离开。然而,他臀部受伤,刚迈出两步便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不得不放慢速度。
裘智不慌不忙地跟上,与佩德罗并肩而行。两人之前的不愉快让裘智觉得没必要客套,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和方济是怎么认识的?因为什么事结的仇?”
佩德罗没想到裘智会对他和方济的恩怨感兴趣,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冷笑道:“你管这么多干嘛?”
裘智知道佩德罗不会轻易开口,便用激将法说道:“你难道不好奇方济是怎么污蔑你的吗?”
佩德罗一听到方济的名字,脸色霎时阴沉下来。他低着头沉思良久,终于缓缓开口:“我和他都是纳瓦拉贵族,从小认识。”
裘智之前就觉得佩德罗不像平民,但只以为他出身小富之家。如今听他自称是贵族出身,不禁多打量了他几眼,却感觉此人一身市井之气,与想象中的贵族形象相去甚远。
佩德罗看出裘智眼中的疑惑,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日斯巴尼亚入侵纳瓦拉后,主教强占了我的城堡和土地。我带着妻子流亡到了佛郎机,只能跟着炼金术师学习。”
裘智听罢,大致猜到了战败贵族的处境,固定资产被充公,但允许他们带走现金。否则,两人哪有钱去读大学,或是跟着炼金术师学习?
佩德罗回忆起往事,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离开纳瓦拉时,我的妻子已经怀孕了。她在里斯本生下我们的儿子。我是虔诚的教徒,到了佛郎机也积极参加教会活动。孩子六岁时,便去了教会学校上学。”
说到这里,佩德罗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眼眶通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蹲下身,抱头痛哭,仿佛要将多年的委屈和痛苦一股脑地宣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