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跑到街上,发现一切都乱套了。其实这里根本没有街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澡堂重建得这么快,大概折叠度高,这里又可以造人又可以洗澡又可以吃饭睡觉休息满足自来也的创作欲,是个比一乐拉面等平凡社交场所还要有效率的公共地标。鸣人被鼬捅得倒在□□身前。鼬???
  这个世界和我越来越相似了,该死的不该死的活着的已经死了的死了不知道几千年的当着我面死的齐聚木叶,我看大家是都疯了。
  冲出房子的还有各个上忍。没有一个我脸熟的,大概因为这边城区本来就在边缘。那为什么鸣人在这里?
  来干嘛的?傻孩子。
  我有点为他感到痛心,这么早就去见爸爸了。不对,说不定水门也在。
  左顾右盼了一阵,佐助的脸突然飞了过来。“梅见!”
  我被他拽着,下意识地就发动了飞雷神。
  “木叶的阵失效了。”
  他懒得吐槽我的随意措辞。“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喂!”佐助盯着我大喊了一声。
  我如有所感地回头。我说真的,我最讨厌在身后出现的前男友,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房顶上不止我们二人。卡卡西戴着面罩,脸上一条裂缝也没有,连死神也偏爱他,真是个无敌的孩子,好像有了杀意就一往无前的那副可怕的样子才是完美忍者。
  他就很仓皇地过来了,连佐助都被无视。
  “那个时候,我明明很可怜啊......梅见!”
  我数不清多少次地反驳他。“应该被可怜的人是我才对。”
  “不要骗我了。”
  他上前一步,手指灵活得不可思议,一下子躲过我的格挡和抵抗,抓住我的肩膀,而我的另一只手臂也突然就动弹不得,我们临风站着,四周除了飘扬的旗帜和木叶荒凉的圆形屋顶外什么也没有。姿态尴尬滑稽,神色却双双受伤。如果有第三者,能不能告诉我,此刻卡卡西和我之间的情状到底和正在对峙的情侣是否两样。
  “不要,再骗我了。”
  我关掉写轮眼,轻轻扫掉了他放在我身上的手。“别和我这样讲话。”
  “卡卡西,你以为你是谁?”
  佐助哼了一声,听起来很满意。
  得知佐助叛逃之后,我突发奇想,问卡卡西为什么选择了暗部。抛下一切,自由自在地叛逃、染上恶习、然后自杀,这听起来明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你明明那个时候已经这么难过。
  他像看傻子一样看我。我那个时候已经为木叶卖了好几年的命。和佐助比起来,哪里有那么多自由。再说,也更......
  是真心话吗你就说?虽然有心理准备,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他脸上缓缓浮起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又转瞬即逝地躲回了面罩下。你觉得不是的话就不是。
  沉默。
  倒也是......按他那头白毛的显眼程度,怕是还没来得及踏入花街就要被追杀了。我想起一个用来描述当前话题的专业名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沉没成本。
  他放下酒盏。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沉没成本。我慢慢地解释道。就是你从前给出的东西和做决定后会失去的部分相比,差距实在太大,所以无法轻易割舍,一般来说都是某人在计划的中途反悔时,会觉得难以向现在的自己交代清楚而犹豫......我越说越慢,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卡卡西的眼睛里平静无波如老树枯井,我却感到头皮上慢慢爬出一阵古怪的难堪。
  卡卡西。我轻声对他说道。别这样看我。
  第70章episode 70
  episode 70
  其实我们之前聊过这个。
  我说,佐助,我感觉自己可能会死在冬天。
  毕竟这是个一被提起就仿佛能听到儿女哀哭的季节......木叶四季温润舒适。村子外——特别是平民家里,往往有许多老人在冬天离世。这样看,我于情于理都不容易死在战斗里。那么,我死在冬天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他好半晌没有接茬,大约很久之后才淡淡地看过来。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
  哦。我有点失望。我以前和卡卡西约定过一起死在冬天。但如果你讨厌这个约定的话,我就不死在冬天,怎么样?
  他一下子扑过来抓住我的衣领。那里只有我们二人,他根本不用顾忌小队其他人的眼光,再也没有平常那么隐秘、那么克制,他揪住了我的和服领子,手上条条道道的青筋全部暴起,宇智波佐助完全失态了。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就连失态也是不可一世且不能被看轻的。
  梅见——他很久没叫过我的名字了。梅见,你怎么敢的?
  傻孩子。我安静地微笑,傻孩子,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在心里悄悄骂了以下犯上的他一句,观察着佐助眼中转得飞快而凌厉的勾玉。红黑分明,转出不同的光华和亮线般的轨迹。你也可以死在冬天。如果现在这变成了我们的约定呢?你觉得怎么样?
  我慢悠悠地补道。如果难受的话,就放开我吧。你抖得太厉害——连我都感觉到了。
  他慢慢地放开我,慢慢地垂着手后退,仿佛在积蓄力气,又仿佛只为了深吸一口气,重新获取些新鲜的嫉妒,转移勇气、爱意、怀疑、不幸。他的表情犹疑不定而凶狠,我兴意阑珊。死亡会从呼吸的崩溃开始,最后才是听觉。如果在我死时还没想好遗言的话......佐助,我真的会......会很失望哦。
  听觉?
  我耐心地嗯了一声。就是我即使死了也一直能听到你的意思。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一直看着你。
  宇智波佐助被我吓到了。
  你。最后他这样说。你敢的话,就试试看吧。你试试去死——你试试看啊!
  我叹气,说出了和那天说过的一样的回答。“不敢死的,是你......”
  看着他十年如一日的脸,我发觉宇智波佐助实在是世间难得的美少年。他张着口,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写轮眼开着,只从口型看出似乎是我的名字。剧烈的嗡鸣和爆炸声充斥着战场。没有下雪,但的确是冬天。“佐助......我不希望你死。”
  他抖得更厉害了,朝我俯下脸,像不敢置信一样地使劲用手去捂着那道几乎将我腰斩的裂口,有什么不可相信,这是在场写轮眼看得清清楚楚的事。“梅见!梅见!”
  宇智波佐助满脸的污血,混入泪水,混入我的血,或许还有点别的,那是我身下冰冷的泥土。我突然感到掌心有滑腻之物。勉强动了动,看到满手鲜血。热的,烫的,汩汩的红色的血。我杀了一辈子人,从没见过这样老派的死法,多么可笑,多么跟不上时代,简直像个滑稽的武士!我哈哈大笑,却牵动伤口,立刻疼得难受,咳出许多血水,喷了佐助一脸。他惊惶着,继续大喊我的名字,好像牙牙学语的幼童,唇齿间熟悉的发音只剩下一个,那便是第一眼后,带了自主性和筛选性的主动重复。但母亲不能停留太久。我不得不走了。想到这是在战场,又忍不住双眼发热,因为我终于死了,而一开始我甚至没有求死。这太妙了,这太美了。卡卡西不在,那些如命运般经过我的生活和身体的男人们不在,这里只有宇智波佐助和我,纯净的天才,纯净的小孩。我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上天入地都难舍弃的唯我独尊。我终于要死了!佐助,佐助。我尽力保持颜面上的自然,只为了让他停止哭泣,不要叫我这么难堪。真难啊,我终究无法克服身体的苦痛,只为让自己平静、宁静、安静,不再有八风不动的镇静了。我突然明白过来,这向着不可能去求可能,这对着生理的新伤旧痕去求人面上的微笑和快乐,不正是我这一生的盼望吗?我圆满了,佐助,我圆满了——但我多希望你现在就能明白!
  我太专注了,甚至注意不到宇智波佐助依旧跪着撕下衣服、束出布条,想要从两边紧紧地包住我。多么惨烈。我感到晕眩,我在失血。我甚至不敢去摸地上流出的内脏和干掉的血。但我说:“佐助,不要哭。”
  他一点不听话,不肯撒手地大喊着什么。
  “用我的眼睛。”我挣扎着吐字,不避开他雷声般隆隆响在四方的悲痛。“快啊,用我的眼睛——佐助!只有交到了你的手里,我才——”
  我咳出一大口卡住了嗓子的污血。那血发黑发紫,腥臭冲鼻,糊在了他胸前没被恶战带上一点灰尘的白衣上。“梅见,梅见!老师——”他只是摇头,疯狂地摇头,“梅见!梅见!你怎么会死?不要死,好不好!不要死!不要死!老师!梅见,别死!”
  彻底没有力气了,浑身上下似乎只有那双眼睛还在坚持不懈地发热。我继续说了下去,几乎在恳求。“佐助......拿走我的眼睛。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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