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走到门边的时候,白鸽还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从里面打开门。
  白鸽只开了个门缝,用自己身体挡着。
  刘阿姨没想到白鸽还在:“白鸽还在啊,我做了晚饭,给小维送上来。”
  “给我吧,”白鸽接过餐盘,“他睡着了,我去叫他。”
  “你们是不是喝酒了?”阿姨闻到白鸽身上有酒味,吸吸鼻子,还顺着门缝往房间里看,顾维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看起来真睡着了。
  “是我喝的,我来之前跟同学喝了点酒,”白鸽又补充了一句,“顾维没喝。”
  “那我一会儿给你煮碗汤吧。”
  “不用,不用麻烦了刘阿姨。”
  “不麻烦,我一会儿给你送上来。”刘阿姨说完转身就走了。
  顾维不吃晚饭,白鸽躺在他身后,顾维背对着他。
  “吃点东西吧。”白鸽说。
  顾维闭着眼:“不吃。”
  姚秋文晚上给顾维打视频电话,顾维没接,给他妈回了电话。
  “小维,爸妈这边被官司缠住了,不让我们出境回国,我们再给你找个男护工吧,到家里去照顾你好不好,刘阿姨毕竟不方便。”
  “不用妈,我自己能照顾我自己,只要刘阿姨给我做饭就行。”
  “那怎么能行,你上厕所,洗澡什么的,腿不方便。”
  “真没事儿,妈,我自己能行。”
  电话挂断后,白鸽胳膊搂着顾维,声音贴着顾维后背:“我照顾你吧。”
  顾维没说话,嗤了一声。
  白鸽真的没走,只是那两个月,白鸽不只是在“照顾”顾维。
  两个人在一个房间里,像两个赤条条的动物,一起过了荒唐荒谬不见天日的两个月。
  顾维活了三十多年,那是他记忆里过得最闷最热的一个夏天,明明没出房间,但他跟白鸽每天都跟水淋了一样。
  空气潮湿,玻璃窗上总是有水雾,窗外的蝉叫得人心烦,又尖又锐,扎人耳朵,哪怕关着窗户顾维也能听到。
  顾维明明看不见马路,但他就是能闻到马路上被太阳暴晒过的沥青味儿。
  顾维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汗,白鸽推着他轮椅进浴室,给他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澡,但没用,洗完很快他俩就又脏了。
  白鸽给自己点了根烟,顾维坐在轮椅上,坐在窗边,自言自语:“我们不是人,我们现在就是动物。”
  “是动物怎么了?”白鸽不以为然,也挪到窗户边,坐在轮椅旁边的地板上,仰着头看着顾维被汗湿透的脸,“我们本来就是动物,你是动物,我也是动物,咱俩刚交配完。”
  “你闭嘴,闭嘴……”顾维一抬手,直接砸了旁边的落地灯。
  圆形的玻璃灯罩碎了一地,灯泡也裂了,灯杆变了形。
  就跟他们两个人一样,都变了形。
  等顾维彻底发泄完,白鸽用脚尖踢开身边的玻璃碴,还有一小片尖尖的玻璃碎片崩到白鸽腿上了,他没穿裤子,碎片尖茬儿在他小腿上划了一道口子。
  他又流血了,白鸽把腿上的玻璃碎片捏起来,举到头顶,看玻璃碴上沾着他的血,他好像感觉不到疼,随意用手心蹭掉腿上的血,抹了一手指的血也不在意。
  抹掉了一次,那道口子又开始淌血,白鸽继续用手抹干净,不知道多少次,白鸽十根手指上都沾了血,腿上那道口子才不再流血。
  白鸽的血手指从烟盒里抽了根烟给自己点着,吸着全是血腥气的烟说:“顾维,动物的本能就是吃喝拉撒,还有睡,别抗拒自己的动物本性,吃要吃爽,喝要喝爽,拉要拉爽,撒要撒爽。”
  粗话说完,白鸽停顿了下:“最重要的,当然是睡要睡爽。”
  白鸽又开始了,夹着烟的血手指推了下顾维:“咱俩这么多次,我好像能用后面尝出滋味儿来了,爽,我们要不要再来?”
  结束的时候,白鸽捏着烟头,送到顾维嘴边:“你抽一口吧,抽一口会好受一点。”
  顾维推开他的手:“拿走,我不抽烟。”
  白鸽说他:“你就是因为别的什么欲望都没有,才会只集中在星欲上。”
  白鸽当时还不知道顾维有轻微的瘾症,他是这么多天自己总结出来,因为正常人没有顾维那么强的欲望。
  白鸽又往他嘴边送了送:“抽一口吧。”
  顾维看着那根亮着红光的烟,最后慢慢低下头,咬住烟头抽了一口,他不会抽烟,一下子就被呛住了,咳嗽半天。
  白鸽看着他笑:“第一次抽烟吧?”
  顾维没说话,白鸽说:“第一次抽烟都会呛到,我当时也是。”
  顾维低头盯着白鸽,眼睛冷冰冰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你喜欢抽烟?”
  “不喜欢。”
  “那为什么抽烟?”
  “因为疼啊,”白鸽说,“因为你把我弄得太疼了。”
  “还不够,疼的话你就走了。”
  “我不走,我说了,我照顾你。”
  “那就是再疼一点,含着烟,再含我。”顾维说那话的时候特别平静,如果不看他眼睛,不会有人知道他是瘾来了。
  白鸽捏着烟,一口抽到了底,他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含着那口烟,慢慢蹲在地板上。
  烟从白鸽唇缝里还有鼻子里漏出来,贴着顾维那,白鸽被烟呛得咳嗽,白鸽一咳嗽,牙也磕得顾维生疼。
  哪怕顾维自己也疼,他也不放开白鸽的脖子,故意让白鸽疼,抓着白鸽头发,摁着白鸽的后脑灌。
  疼吧疼吧,疼了才好,他俩都该疼。
  疼了才会清醒,等到疼够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后来的很多年,顾维每次看见白鸽,总是会想起那段时间。
  白鸽不放手,他也不放手,他们都不能放,因为那是他跟白鸽的命。
  那两个月的开始,他恨白鸽吗?
  但又恨不彻底。
  后面八年的相处,他爱白鸽吗?
  却又爱不彻底。
  作者有话说:
  来了宝子们,因为不想写顾维在知道白鸽生病可能会死之后,突然地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在我看来那实在是太割裂了,所以前面几章给了他一个慢慢去试着追白鸽的过程,给了他一个反应时间
  再说说两个人的感情,很明显,白鸽是执着热烈又直接的
  但顾维的感情却是非常纠结复杂又矛盾的,他不是单纯地恨,他也不是单纯地爱,他爱得不彻底,恨也不彻底,这也是他们这些年不能好好相处的关键原因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29章 一个人,慌慌张张在等死
  住院实在是太烦了,白鸽是被叫醒的,他一睁眼就看见病床边围了一群白大褂,他还不清醒呢,胳膊撑着床抬起头,嘴里“豁”了一声,他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儿,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表演个后空翻。
  叫醒白鸽的人是顾维,顾维身上也穿着白大褂,顾维一宿没睡,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白鸽冷不丁往他眼睛里一望,眉头立刻就皱了。
  “你眼睛怎么了?”
  “没怎么,早上开始查房了,”顾维把白鸽床头摇起来,又往白鸽后腰垫了垫枕头,“今天要继续给你做其他检查,先过来问问你的情况。”
  白鸽扫了一圈儿正在拿着他检查报告单互相交流的白大褂,里面有当初他挂号的那个老大夫,还有过年那天他给顾维来送饭碰到的那个男人,顾维的老师徐文柏白鸽以前见过,白鸽冲着徐主任一笑:“徐主任,麻烦您了。”
  徐主任早就听顾维说了,也听顾维说了他们的关系,顾维说他是白鸽的家属,徐主任往床边站了站,问白鸽:“早上感觉怎么样?”
  白鸽说:“还行,挺好的。”
  徐主任让护士给白鸽量了血压体温脉搏,徐主任又问了白鸽不少问题,头疼不疼,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有没有出现过幻觉幻听,检查他眼睛耳朵鼻子舌头,四肢活动正不正常,又问他确诊之后的这一个月里的症状。
  其实这些问题,昨天晚上顾维带着白鸽检查的时候问过一遍,但是白鸽没好好回答,所以顾维来之前要徐主任再好好问一遍。
  白鸽先看了眼顾维,这回都照实说了,他的味觉不好有段时间了,耳朵里总是有噪音,还出现过几次幻听,头疼的频率在变高,四肢活动还算正常,但是最近这几天眼前发黑,摔过两次。
  徐主任又问:“幻听,都会出现一些什么样的幻听?”
  白鸽抿了下唇才说:“幻听有人在叫我。”
  “谁在叫你?”
  “就是……”白鸽挠挠头,语速很快,“幻听家里人在叫我,叫我起床叫我吃饭什么的,也没什么特别的,还有就是嗡嗡嗡的声音,跟蜜蜂似的,还有过一次,感觉有很多人在我耳朵里吵架,很吵。”
  顾维一直在旁边听着,白鸽那句家里人,如果是别人,白鸽用不着这么支支吾吾的,他知道白鸽说的家里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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