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陈迪文拍拍钟在的肩膀,说:“事情都办完了,不然哪能有我们说话的份。”
钟在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又聊了几句白警官还要忙着办案就先走了。
到楼下,外面下雨了,叶子去停车场开车,宋杰锋给钟在撑了把蓝色的雨伞,三人站在屋檐下等叶子。
宋杰锋其实没敢提陈雾圆,但钟在先问了:“陈雾圆给你们发消息了吗?”
陈迪文说:“发了,问你出什么事情了,我没回。”
宋杰锋补充:“陈姐家长嘱咐过,不让回。毕竟他们确实给血了,而且还付了手术费,我没好意思回。”
“你这个时候懂规矩了?”陈迪文。
宋杰锋说:“你不是也没回?”
陈迪文轻撇嘴角,说:“我是看你钟哥的意思说话。”
叶子开车过来,宋杰锋本来要扶钟在,但钟在自己站起来了,说不用。
到车上,前面陈迪文和叶子交替开车,叶子先开一段路,坐在主驾驶,陈迪文在副驾驶。
后面是宋杰锋跟钟在。
钟在问了几句店里的事情,宋杰锋想起来什么,问:“今天是不是出高考成绩,哥你要不现在查成绩?”
钟在嗯了一声,宋杰锋把手机递给他,但都不用查,刚打开手机,消息一条条滚动,后面都是祝他得状元的。
刘庆涛发的分数截屏,718。
虽然知道了成绩不错,钟在还是登上网站去查具体分数。
宋杰锋迫不及待地凑过来看,一看,顿时叫出声:“我艹,七百多分,哥你好猛!”
前面叶子和陈迪文同时转头:“七百多少,这么牛?”
宋杰锋拿过手机转向他们,说:“七百一十八。”
两人看了眼,感叹一会,又转头,陈迪文看着手机说:“我们家那位要是有你这成绩我也放心了。”
宋杰锋兴奋地问钟在打算报哪所大学,钟在搭了会话。
过了会,他也掏出手机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又说:“那啥,陈姐……”后半句没说出来。
钟在皱眉:“怎么了?”
“她出国了,看,”宋杰锋把手机递到他眼前。
是条朋友圈,一张机票照片,今天下午三点的班次,没有配文。
宋杰锋没有说话,小心地瞧着钟在的脸色。
钟在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就说了一句,“早知道今天出院,当面说了”,别的也没讲。
宋杰锋哦哦几声,也没讲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车里没人再说话,钟在视线转向窗外。
夏雨骤然急切,燥热的空气混合着雨声,仿佛是一场不那么悦耳的交响曲。
地面上积起一层雨水,大雨落下,砸出一个个小水泡,车辆驶离阳县,拐入高速,远处天空沉沉,墨蓝色的乌云大片堆积,闪电忽然穿过云层炸开,电弧穿梭。
钟在心脏忽然疼起来,是钝刀子刮骨般的慢疼。
车窗上雨水顺着玻璃滚落,他睁着眼,手背上却沾染上了些许湿润。
世界在下雨,钟在,你心里也在下雨吗?
第82章 人就变小了
陈雾圆先去办了入学手续,又在学校附近找了房子,然后听从外公的安排去了几个他说过的国际港熟悉工作。
到红海线上的港口时,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邀请陈雾圆登上直升飞机,从上至下俯瞰整个海面。
船只从世界各地涌向繁忙的港口,蓝色的大海上拥挤着珍珠粒般的远洋船只,连绵的海色一望无际。
陪同的负责人是以前老爷子的下属,操着口不甚流利的粤语说:“当个世界好大嗰阵,人就细咗。”
陈雾圆没怎么在香港待过,对粤语更是一知半解,听不太懂,但却听懂了这句。
——当世界好大时,人就小了。
她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脑海里霎时间闪过的却是高一的时候钟在侧过身一遍遍地叫她的名字。
暑假过完,陈雾圆入校学习,她没有自己想的那样不适应国外的生活,反正学校都大同小异,学习,吃饭,睡觉,就这些事情。
何惜文给她找了一个陪读的学生,是原先市一中旁边省高的学生,学习优秀,何惜文给她出了全部的学费和生活费,邀请对方跟陈雾圆一起学习。
说的陪读,但其实更像是何惜文安插在陈雾圆身边的眼线。
陈雾圆无所谓,三室两厅的房子,对方鲜少和她见面。
女生会做饭,时不时地也腼腆地邀请陈雾圆一起吃饭,陈雾圆总是说不用了。
陈雾圆也见了几个待在国外的朋友,学习之余约着一起飞去巴黎看秀,去非洲的草原,去冰岛或者去巴西的球场……
世界确实很大,大到陈雾圆可以没有时间想起从前。
她认真学习,努力工作,第一年春节没有回家,只是在年后到某天,她拉开窗户,外面夕阳正声。
暖红的残阳铺满天空,热烈稠艳,陈雾圆在客厅拿手机打算拍张照照片。
红色熙熙攘攘地挤满了镜头,陈雾圆蓦地想起了当时高考结束时钟在送给她的玫瑰花似乎就是就和这个颜色类似。
心脏忽然放慢了跳动,陈雾圆眼前出现模糊的眩晕感,她扶了下墙壁,还没站稳,身体骤然前倾。
……
再醒来,何惜文也在,她在美国主持项目,刚好在附近。
何惜文进来,站在病床前打量着陈雾圆,她头发散着,人很瘦,手腕纤细,听陪读的小姑娘说她经常不吃饭,有时工作学习一天就喝一杯咖啡。
何惜文问:“你有必要怎么折腾自己吗?”
陈雾圆抬起头,她身体虚弱,但唇色却还犹如带着层薄粉色,细腻动人,反问:“我为什么要折腾自己?”
“你不折腾自己每天不吃饭?”
陈雾圆刚才喝了点水,头也不是很晕了,她伸手把耳边的碎发朝后拂,说:“吃不下。”
其实她以前吃饭就吃的少,钟在一直对她这一点很不满,他和陈雾圆一起吃饭时,如果看到陈雾圆今天吃的很少,钟在就会直接给她夹一碟菜,推给她说:“吃完。”
在学校里吃午饭或者晚饭的时候碰到了,钟在也会特意嘱咐她一句让她多吃点。
钟在做饭很好吃,他后来发现每次自己做饭时,不管做什么菜陈雾圆都吃的特别多,因此就经常亲自给她做饭。
本来钟在一年难得做几次饭,高三那段时间他却几乎每周都要做一两次饭。
别人都是高三越焦虑越瘦,陈雾圆那段时间反而长了不少肉。
何惜文轻哂一声,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陈雾圆唇色淡粉色,脸色也并不病弱,但细看之下,却能发现她眼神很空旷,里面什么都没有,淡淡的像缺了块东西,长睫轻垂,整个人宛如一块没有灵魂的瓷器。
何惜文说:“医生说你有胃病。”
陈雾圆点头,不甚在意:“知道,在养着了。”
过了几秒,何惜文说:“我给你找了个心理医生,去看看。”
陈雾圆眼皮轻抬,实在没想到何惜文会说出这种话,片刻后,回复道:“看过了。”
她端起杯子,慢慢地咽了一口水,漂亮的指节握着玻璃杯壁,眼神稍落,冷棕色的卷发弧度精巧,说道:“没用。”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不对劲的?
似乎是上一个冬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节的原因,还是因为去过太多地方新鲜感过去了,陈雾圆渐渐开始对大部分事情都没了兴趣。
不想去旅游,也不想去购物,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
没工作或者不用学习的时候大脑会不自觉的滑入空白中,等陈雾圆再次反应过来后,时间都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随之而来的是困乏和无力,这样的时刻越来越多,每次黄昏日落时她都会有种世界落幕的不安感。
陈雾圆给自己找了一个心理医生,年轻的心理医学博士,专业,循循善诱,兼具理性和感性。
但陈雾圆在她面前张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既说不出何惜文跟陈平,也说不出外公和爷爷,更别提钟在了。
在那间窗明几净,充满温馨的阳光和绿植的咨询室里,面对心理医生,她拼命想说也只能说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童年时遭遇过绑架。
但其实陈雾圆对这件事的印象并不深,当时她六七岁,而且从绑架到她平安回家只发生了几个小时,很快就有人报警送她回家。
医生遗憾地表示也许她应该更放松一些。
一句很简单的话,可陈雾圆做不到,她早就习惯了不倾诉,把所有的事情埋在心里,这么多年也只对钟在说过。
他们的恋爱只谈了三个月,每周见一次,就算加上节假日,真正见面在一起的时间总共也不超过三周。
但三周时间却足够让陈雾圆把好好吃饭,倾诉这些词和钟在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