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边嘉奉从始至终也没想和这些人交手,此情此景重新保住手臂,脚下没有离开阵法半步,他轻笑道:“各位长老门主宗主,刚刚不是还兴致勃勃,怎么突然又消减了兴趣?”
  边亦面色淡淡,不动声色靠近了知顷身侧,然后错开半步和他并肩。
  这是两个人这段时间心照不宣的默契,知顷没疑惑或者惊诧,而是轻轻问道:“是边嘉奉,还是江惑应?”
  这样的熟稔,这样的姿态,这样的从容,即便所有人都认为这个边嘉奉是江惑应揉出来的,但是他由衷怀疑这是边嘉奉自己原本的身体。
  两个人站得位置距离其他人要稍微远一些,知顷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两个人距离够近,那些耳语尽数飘进了边亦的耳朵,他稍稍侧过脸对上知顷浅金色的眼睛。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刚刚我上去就是要弄清楚这个。”边亦神色很严肃,“这当真是江惑应的身体,陈年旧伤也好,最初被我打通的灵脉灵气残留也好。”
  “这些东西要是能作假,那他们也不至于在这里造通天梯了。”
  知顷点点头,“嗯”了一声。
  边亦在盯着他,就见他唯一的小弟子好看的眼睛眨了两下,随即看向他。
  “江惑应,师尊倒是记他记得很清楚。”
  边亦想都没想道:“这些都是很基础的,毕竟也曾经相处过几日,白菖或许比我更熟悉些……”
  他说到这里,终于察觉到知顷明显带着埋怨的视线,干脆的闭上了嘴巴。
  两个人面面相觑半晌,边亦道:“吃醋了。”
  是陈述句。
  “对啊。”知顷点点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下,“毕竟我喜欢师尊,但是师尊现在却在我面前说另外一个喜欢您的人……简直是要嫉妒死了。”
  说完,他便不再看边亦,稍稍扭开头去看那边依旧僵持的两方。
  看着,就突然感觉右手的小指被握住了,边亦的声音僵硬的从边上传过来:“你右手小指第二个关节内侧有茧子。”
  他说着,指腹还用力摸了摸那块因为练剑而磨出的硬茧子,像是证明他其实也对知顷这个唯一的亲传也很了解一样。
  知顷的注意力不受控制转移到右手之间,温暖的,有点痒,像是被猫蹭的。
  他压下了想要扬起来的嘴角,不咸不淡道:“好吧,勉强不生气了。”
  边亦闻言眉头松了下,下一瞬被知顷长臂一揽禁锢在怀中,再眨眼就察觉已经双脚离地,是知顷带着他御剑踩在空中,而两个人刚刚站得地方正钉着一把大斧。
  这是丹鼎堂堂主的法器。
  而后者正和边嘉奉调换了位置,他站在阵法中,而边嘉奉双脚全都离开了阵法。
  事发突然,所有人几乎都在瞬间去拽丹鼎堂堂主。
  男人虎口还因为刚刚的全力一击而裂开,正流着鲜血,他随意的把血擦在腰带上,看向想要迎上来的旁人,轻哼一声拦下:“都滚。”
  “我倒是要看看这鬼画符到底有什威力。”
  边嘉奉盯着他脚下的空地,神色有一瞬的茫然,随即却笑了,还不忘抬手鼓掌起来:“真是感天动地的一幕。”
  严赋正在他身侧,反应过来的瞬间拔剑架在他脖颈,“少废话!”
  边嘉奉视线落在那把长剑上,轻轻“呀”了声,“这是边亦的剑吧。”
  下一瞬,另一把边亦的剑也横在了他身前,这次握剑人当真是边亦。
  第58章
  他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示意严赋后退。
  边嘉奉又无比心痛道:“真是太伤人的一幕了,我的儿子竟然把剑横在我这个当父亲的人的脖子上……”
  “少废话。”边亦把刚刚严赋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很遗憾,”边嘉奉飞快的收敛了面上的虚假慈悲,赤手握住了边亦的剑锋,手掌瞬间被割破,鲜血顺着掌心一路滑到小臂,“我前不久才是我,但是很快我就又不是我了。”
  话音落,边亦被他握住的剑突然“咔”一声断成两截,随即很快这种裂痕就蔓延到整个剑身,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他手上还握着空荡荡的剑柄,腰却被身后的黎雎扣住,向后一路撤离。
  “是通天梯……”黎雎道。
  边亦朝着阵法方向看去,却见阵法中的丹鼎堂堂主安然无恙,而刚刚和他对话的边嘉奉却身形闪着亮,模糊起来。
  “很奇怪吧,明明离开了阵法,但是却还是能生效,关于通天梯。”边嘉奉咬着牙的声音响起,听得出来此刻并不好受,却依旧要张嘴说些话。
  “因为那不是生效的阵法,而是抑制的阵法。”他的身体已经被红色的光亮尽数包裹起来,连带着声音和轮廓也变得模糊起来。
  “阵眼……在我身上,或者说,从一开始就在那个叫江惑应的傻子身上。”
  听见江惑应的名字,严赋率先反应过来。
  一个信封随着边嘉奉的声音飘过来,她伸出剑,剑尖挑住了那信封,转手递给边亦了。
  边亦面色微变,三两下拆开。
  偌大的信纸上干巴巴写着几行字。
  “知道真相的时候很不甘心,凭什么死的人是我。
  但是也正常,被坚定选择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能这样被您记住,是好事一桩。”
  边嘉奉道:“那傻子在书房里给我留了这个,给你们罢。”
  知顷在一侧窥见了这样的话语,一时间心绪起伏起来,抬头朝边嘉奉方向看过去,却只见红色像烟火爆炸般扩散开来,任由谁被这样的强亮照到都会短暂失去视觉。
  但是在被晃到眼睛之前,边亦的眼前被一只微凉的大手扣住了,知顷的声音在身侧匆匆响起:“能量的来源根本就是天地万物!”
  下一瞬,他眼前恢复清亮,不见知顷的身影,只能看见一条金色的游龙飞快的朝着天际飞去,带起狂风卷起他的发尾衣角。
  边亦转身,众人的眼前还是一片斑斓,他按住严赋的肩膀,拿过她手心的长剑,那剑柄上微微带着点汗水的湿润,风一吹带了点冰凉,像是刚刚覆盖在他眼前的手掌。
  抬头,只见周围的天地之间缓缓形成了一个金色的保护罩,而随着天边最后一点金色浮现,那抹金色又重新朝着他飞回来。
  最后那点金色变成知顷,落在他身侧。
  “通天梯,但是不是以任何人的身体为媒介,而是以天地万事万物的灵力精力为媒介。”
  知顷得出结论,眉头紧紧地皱起来,他身上还带着因为奔走而沾染的凉气,注意到这点之后,他不动声色的稍稍朝边亦身侧远离了两步。
  边亦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看这个……通天梯已经开始吸收天地灵气了。”他的视线落在红色光亮周围的土地上。
  弘墨渊最会长这些生命力异常顽强的作物,这种草皮能扒在任何一种没有营养的土地上,几十年没有水也能和活下去。
  但是现在却全都枯萎了。
  而且这种枯萎的速度正在以一种势不可挡的速度蔓延开来。
  边亦蹲下身子,指尖轻轻落在那些枯萎上,他有意控制的时候,灵气就不会被吸走,但是在松一口气的时候,灵气也会像是这种小草一般,尽数被抢走。
  这个所谓的通天梯,像是一种无尽的贪吃怪兽一般,没有人知道他想吃多少东西才能饱。
  “修士不会被这东西影响,但是百姓会。”知顷得出了一个很难过的结论,“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想要战胜,他们只是想要人类聚集在一起,方便他们一并收取精气灵气罢了。”
  边亦正是这样想的,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也有解决办法。”知顷道,“只是后患无穷。”
  “是用灵气喂饱它。”边亦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们终究是修真人士,自然要比消耗百姓来的更有效些。
  但是问题很多。
  比如没人知道这个所谓的通天梯要吃多少灵气,也没人知道这个通天梯到底是不是通天梯,更没人知道留下这个通天梯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知顷深吸了口气,摊开右手,半晌,上面凝聚出了一面镜子。
  看见了奚舫,随即看见了在战场的众人。
  这边异象,那边的战斗稍稍停息了。
  边亦和知顷大概讲了现在的情况,对面沉默,这边也沉默。
  “……我可以来,需要的话。”黎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两人身后,轻轻道。
  边亦转头看去,除了严赋还在用手揉着眼睛,其他人几乎都是坚定地看着他。
  “啊,其实刚刚早就已经做好去死的打算了,没事才是万幸。”丹鼎堂堂主捡回了他的斧头,很随意道。
  “来这边不就是为了这个?”严赋道,“不能飞升成为最厉害的天神,能成为被人们记在史册上的人物也不错啦。”
  顾长茗闻言“呸”了一声,“谁会在史书上记得你,真是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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