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中餐馆 第80节
是留下之后会对他们的处境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她也不是不能回去吃苦。
周寅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比较好,花荫打了腹稿,语重心长地将事情剖析给妹妹听,一点没有糊弄她的打算。
女孩理解的艰难,但在花荫不厌其烦的解释下,最终也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样的选择。坐在床上呆了很久,看着四季书屋二楼的陈设,心中有一阵又一阵的不舍。
她不像辗转在各位客人身侧的花荫,见过形形色色的许多人,富丽堂皇的各类建筑。王城外的家又破又黑,就算在白天也没有什么光亮,墙壁开裂而凹凸不平。她清楚记得屋顶哪个地方是破的,下雨的时候水会漏进来,把屋里的地泡成泥。
她很想留在这里,哪怕做一个奴隶。可她又怕自己的见识太浅薄,不明白自由的重要而做错了选择。她知道父亲和哥哥是不会害她的,所以自由之身必然有它的可贵之处,不然早就把她接来了,不会让她一个人困守在破屋里。
花荫看出她的意动,摸了摸她的头。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他期望妹妹能作为普通的平民度过一生,然而在吃着朔望如琼浆御馔的美食、感受着如春般的温暖、享受着明亮如白昼的灯光时,再看街道上衣不蔽体甚至浑身**、对着贵人们点头哈腰、一辈子不敢踏进朔望大门的人,又怀疑自己对妹妹的期望只是他自己吃太饱后强加在亲人身上的梦。
在朔望又有什么不好呢?
在一家三口的纠结之中,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无论他们纠结不纠结,周奕是一点都不纠结的。她忙到起飞,为了女孩停业一段时间并没让客人流失,反而全囤了下来,大家全都忙的没有喝口水的时间。雷的嗓子到下午都哑了,晚上的时候看着桌上的麻婆豆腐忍痛挪开了眼睛。
“我也一起喝粥吧。”雷哑着嗓子说。
周奕为女孩专门煮了碧粳米粥,米香扑鼻,里面还掺杂着之前的碧粳米粥没有的一股咸香肉味,却是周奕做了少许改动,放了肉沫等物进去,不单单只是熬煮白粥。
女孩被父亲带进门前满腹心事,等到看到特意端到她面前的粥时,一时之间什么烦恼都忘记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好香!
怎么会这么香!!!
在女孩贫瘠的人生里,烟给她的小面包已经是顶级好吃的东西,不像平常吃的面包一样泡半天也那么硬,入口松软无比,童话里云朵做的糖大概就是那种样子了。
而周奕给她的粥,再次打破了她的认知。
属于米的香浓气味直往鼻子里扑,蔬菜丁保持着很新鲜漂亮的颜色,肉特意被煮的软烂,方便她咀嚼消化。
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一口,米香在口中蔓延扩散,肉轻轻一咬,微微的咸便流淌出来,丝毫没有破坏米的滋味,完美地融入了进去。
女孩说不出话来,除了眼前这碗粥以外的事全都忘到九霄云外,根本就想不起来。
一勺,一勺,接着一勺。
唏哩呼噜一碗就下去了,吃完还觉得不够,周奕却不敢让她再吃了。想也知道女孩之前过的不好,怕她吃的太急反而损害身体。
女孩放下碗,感觉自己已经有了主意。
“老板,请……收下我做学徒!”
这是女孩所能想到最好的主意,学徒也是可以留在师傅家里的,管吃饭,还能学到一点手艺。她只管给周奕干活就行了,她不求像父亲和兄长一样轻松舒服,什么辛苦的工作她都可以胜任的。
西莫:……
西莫的目光飘向花荫:“这就是你们商量出来的办法?”
女孩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都没想到这样有什么不好。直到此刻才觉得有什么不对,似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古怪了,花荫的脸色变得尤其难堪。
女孩瑟缩一下,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带恶人西莫冷笑了一声,“做学徒,的确很好。不知道周老板你收不收,收的话我这就收拾东西,过来朔望给你当学徒,让我住猪圈都行。学成了我发誓没您同意不会再开分店,不把菜传给别人。”
烟无奈道:“朔望哪有什么猪圈,你别添乱了。”
西莫被烟说了一句,却喜滋滋的,看上去美的很,不再说话了。
不过他虽然不说话,气氛却依然古怪尴尬。
花荫硬着头皮道:“妹妹的话您不用放在心上,她什么都不懂。”
女孩确实什么都不懂,但也知道闯了祸说错了话,眼看可能惹人讨厌再也无法留在这里,鼓起勇气道:“我不知道说错了哪里,但我知道肯定说错了!请您不要生气,老板……不,主人,我愿意做您卑微的奴隶,请让我留在这里。”
说着要去吻周奕的脚面。
周奕下意识后退,少年伸出手一把拦住了女孩的衣领,把她按回了椅子上。
少年按住了女孩的肩膀,“等一下。”
他叹了口气,“你们是不是忘了征求我的意见?”
他黑着脸吐字道:“
四季书屋的二楼已经再也加不下一张床了。”
“收什么收,什么也不许收!”
周奕:……
周奕默默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把地腾给少宿舍主管年。
第97章 因为少年的反对……
因为少年的反对,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周寅第二天把女孩带回到了城外的亲戚处,少年满脸不近人情地看着人出门,脸色黑的像锅底。却请西莫跟着去走了一趟,好好地告诉一下他们的亲戚什么叫收钱后好好照顾孩子。
看对方诚惶诚恐的样子,大概是深刻的理解到了好好照顾的含义,以后绝不会再有把人拖到快死的事情发生。周寅也算是放下了心,觉得这样的结果也不错。
周寅走了之后,周奕和少年靠在厨房墙面上说话。
周奕道:“其实你昨天一开始的时候是想把周寅的女儿留下来的吧?”
少年道:“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不必想那么多。”
“我觉得不是我想的多。”周奕道。
装瞎固然轻松,可次数多了产生的后遗症也巨大。脸皮厚的人一次两次大家可以容忍,次数多了哪里还会往来,连带着在陌生人面前的印象分也有可能变差。
少年沉默了一下,对周奕说道:“周寅一家的事你不能再碰了,无论你对那个女孩做出怎样的安排,她成年后的生活中都会充满怨恨。这不是恶意揣测,而是必然。因为除了你,她的生活中还充满了别人,而别人不是你。”
少年的话有一点点绕,但周奕还是听明白了。如果女孩做奴隶,她不把女孩当奴隶,其他人却会当她是奴隶吗?女孩不是他哥哥,没有受过那么多委屈,不会觉得有一个人认同已经很好了。
如果做弟子,等到女孩以弟子的身份在外面行走的时候,怎么提她的哥哥和父亲?退一万步周奕化身唐僧,把周寅和花荫的契约都毁了,花荫在娼馆的经历怎么说?
从周寅重病,花荫进入娼馆的时候,女孩想要得到无人毁谤的未来就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这也是他们为金钱支付的代价之一。
少年直视周奕,“你不该遇到这样的困境,我可以替你解决这样的问题。反正罪奴……也不会有比这更坏更不受人信任的身份了吧?”
周奕想起了那个经典的火车轨道问题,它直击“司机”的内心考验道德与人性。少年意识到她正坐在车上,而他选择把她从驾驶室里拖出来自己做那个倒霉司机。
周奕默然了一下,“……因为喜欢我吗?”
少年笑笑,“只是一方面。”
他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周奕,“你可能觉得自己没多好,但其实比这里这绝大多数人都要好了。只要心里有一丝光明,就会引来无数人拉扯的手。那些手或者没有恶意,或者满怀恶意,但都能让你坠落无底深渊。那些肆意凌。虐人的禽兽没有遭遇这样的事,凭什么你这样的人要忍受这个?何况……”
少年的眼神偏开了一下。“何况你也说了,我……我……”
两人都不说话了,低着头看地板,好像地板上有朵花。
周奕最先打破寂静,“你要知道你在做没有回报的事,会血本无归。”
“又不是生意……”少年小声咕哝了一声,叹了口气,“那就现在给我回报吧,我想吃银耳莲子羹。”
周奕看着他。
少年板正脸色:“不行吗?”
周奕叹了口气,“行。”
少年立刻动起来,“我帮你拿银耳。”
少年动作很快,还连带着在瓷盆里接满水,帮着周奕处理银耳。周奕想要自己来怕影响到最终口感,少年却执意帮忙,宁愿到口的食物没有那么好吃。
银耳很快在水中舒展开来,如同轻盈美丽的花。周奕看着少年处理银耳的动作,发觉他动作很灵巧,纤细的手指像是富有某种灵性。
他做错的地方周奕并没做声,而是悄悄地进行了弥补。等银耳莲子羹做完,两人一人分了一半,也不上二楼就座,在厨房里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周奕的目光落在案板上,视线没有焦点。
少年帮她接过了“司机”的位置,但她还在想那个火车轨道问题的答案。
“我在想,如果让花荫父子他们做……容器的代价是让他们生不如死,那我应该不会做。但是在我明知道我能开出最好条件下,我就会那么做。如果周寅的女儿对我没有什么阻碍我会救她,如果对我有害我不会救。我想我不是个好人。”
少年道:“你所想的就是正常人的想法啊。”
周奕道:“我对正常人的想法要求有一点点高。”
毕竟两个社会的文明程度是不一样的。
少年想了想道:“我以为你刚刚在想今天的事,但其实你一直还在思考之前的事。你一直所芥蒂的点是什么?花荫父子的事我看他们没什么意见,都很高兴啊。”
周奕不假思索道:“奴隶。你听着可能会觉得有点奇怪,但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奴隶的存在。”
少年的眼睛眨了一下,忽然笑了出来。“我早就知道你和我们不大一样。”
周奕给自己喂了勺银耳莲子羹,没有说话。
少年思索一下后开口,“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情很好解决,如果让你困扰的是他们奴隶的身份,那把奴隶契约废掉不就行了?他们的契约是普通的契约,不像蒂法尼给我的那种,也不像我自己身上的。如果你想要解除他们奴隶的身份,是可以简单解除的。那个契约本来是为了保护花荫而让你签的,那是对他的保护,不是对他的胁迫。如果你感觉这样很奇怪,甚至到了困扰的地步,那就把它消除掉吧。”
少年想了想补充道:“我不知道你留下他们究竟想要达成什么目标,但如果这让你辗转反侧,那么多半就不值得。”
周奕思索片刻,哑然失笑。“你说的对,我没有想到可以这么做。”
少年眼角染上笑意,“这事情其实很简单,只是你思考的太多了,反而没有想到最简单的解法。”
周奕伸了个懒腰,有点豁然开朗的意思。
“一会儿我就去找花荫说这件事。”周奕咬了一口软嫩的银耳,舒了口气,“我会让他脱离奴隶的身份,之后我会问问他要不要继续现在的工作。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按照次数给他付费,也可以给他拟一份五年合同。”
少年道:“不如我去说吧?你现在去找花荫父子说这个,他们也许会以为是你因为昨天的事厌恶了他们,想要把人赶走。”
周奕笑了起来,声音带着几分轻快,“你去说,难道他们不会以为你代表了我的意思吗?”
少年哑口无言,思来想去找不到话说。
周奕笑道,“我自己来吧。”
更晚一点的时候,周奕把花荫叫到了二楼。两人在擦拭干净的餐桌前坐下,少年给她们放了三套茶具。玻璃水壶里泡着几十块钱一大罐的便宜红茶,少年沏的很浓,深深的颜色透过玻璃水壶透明的表面露出来。周寅看着那壶茶,手指不安地攥紧自己的衣服。他紧张了半天,僵硬着动作想给周奕倒一杯茶。周奕按住他的手。反而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红茶。
花荫相对镇定的目光也就此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