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为了扮演好她,我也不能哭。
  ——
  第二天,八代老师没来上课。
  我找到藤沼悟,通知他杀害雏月加代和他母亲的人已经找到了,就是八代老师,我们可以收拾收拾回到八年后了。
  藤沼悟惊讶道:“这么快?等等,为什么是八代老师?”
  “不相信的话就等今天给加代庆祝生日之后再走吧,估计八代老师被抓的新闻就在这几天了。”我说,“直接邀请加代回家玩吧,然后第二天一早送她去上学后我们就离开。”
  藤沼悟迟疑片刻,“夕闻老师,你恢复记忆了?”
  我点点头,向藤沼悟微微一鞠躬,“嗯,这段时间给你添了许多麻烦,非常抱歉。”
  藤沼悟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脑袋,“没有啦哈哈,老师哪怕您失忆了也比我靠谱多了。”
  我接着问:“藤沼君,你发动异能时不会失忆吗,就像人发生车祸时有几率出现一段时间的记忆空白,没有过吗。”
  藤沼悟摇摇头,“没有,我想老师您会失忆是因为您是被我无意中牵扯进来的,本身不是异能者才会如此。”
  事实不会那么简单,我想。
  真奇怪,藤沼悟不会失忆偏偏让我失忆了,还失忆了两次。
  这就像什么呢,[命运]让我和太宰治在十四岁那年相逢,祂一开始粗暴地将在孤儿院的我丢过来,发现这个我不是单纯的白纸后又将真正年少,对光怪陆离的横滨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我”找来,让我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太宰治。
  [命运]只想完成我和太宰治相遇的指令,让我们之后在河边的初遇变成无人知晓的重逢。
  就像我写的故事一样,雪女虽然和巳之吉分开,但最后两人还是重逢了。
  ……但是太宰治真的太讨厌了,我讨厌十四岁的太宰治,快让我回去揍他啊啊啊。
  “我听见你在说我的坏话。”
  “没错,我还要当面说你坏话,你什么时候能成熟点。”
  我回头没好气地说。太宰治不知何时坐在教室里的位置上,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我,心情很好的样子,手腕上新缠上的绷带皓白如雪,一副少年风流。
  我晃了下神,这就是我的太宰治年少时的模样啊。
  他英俊又混蛋,洒脱又彷徨,除了擅长把人气得半死外一无是处。
  ……这么一说好像太宰治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不对,太宰治不会把女孩子气哭,他礼仪周全,用灵巧的舌头说出贴心或无情的话语,让女孩对他又爱又恨恨不得杀了他。
  为了十四岁的我,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我转过头摊开书本一幅认真学习状。
  “喂,一天没见不想我吗。”太宰治拿圆珠笔戳戳后背。
  他怎么好意思说啊,火蹭地一下窜上来,我干脆搬凳子往前移了移,拒绝对话。
  “小气,亏我忙了一天。”太宰治嘟囔,不甘心地又戳了几下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就这样在学校睡了一整天,直到放学我准备和雏月加代去藤沼悟家玩时才把他叫醒。
  太宰治揉揉眼睛,我才发现他的眼眶有一圈淡淡的青黑色,听到我说要去同学家玩后他脸色一沉,晦暗的眼神扫过站在一旁等我的藤沼悟和雏月加代,最终目光落在藤沼悟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他呼吸了几下,可怖的眼神才渐渐褪去,反手扣住我的手腕把我往他身边拉。
  “你怎么能和别人一起玩,我不比她们重要吗,跟我回诊所。”
  “别闹,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我必须和藤沼君和加代在一起。”
  “既然重要就该先和我在一起叙旧啊,他们算什么东西。”
  太宰治提高了声音,声音震得屋檐下的积雪哗啦啦落下。
  “额,那个,我和加代先走了,森同学你晚点没关系,别忘过来就行。”
  藤沼悟一边说一边和雏月加代往门口移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飞快地跑远了。
  “这就是你在意的家伙,关键时刻跑得比谁都快。”太宰治充满怨气。
  ……
  我终于明白太宰治是什么意思了,但又开始搞不懂小男生奇怪的脑回路,只能沉默以对。
  以为我不说话的意思是不赞同,少年简直怒火冲天,喘着粗气瞪了我足足七八秒,周身散发着我是丧尽天良的采花大盗抛弃良家女子的怨气,真是莫名其妙。
  “你再不说要干什么我就走了,我今天很忙。”
  闻言太宰治干脆拉着我往外跑。
  “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
  这可是太宰治跑遍整个横滨,连带神奈川县和东京都算上才买到的花朵。谁能想到路边最常见的忍冬花在花店买不到,要去专门的乡下大棚养殖基地才有啊。森雪纪怎么会喜欢这么廉价又麻烦的花。
  他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折腾两天,所以森雪纪站在被忍冬花包围的天台上激动地说不出话也很正常吧。
  森雪纪都快吓傻了,真笨。
  教学楼的天台自古便是漫画男主角的必争之地,不管是装x还是表白天台都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太宰治一直都对霓虹漫画家们匮乏的想象力嗤之以鼻——学校就没别的地方能表白了吗,轮到他自己后太宰治不得不摸着鼻子承认,天台是个好地方。
  安静,宽敞,隐蔽,高度足够俯瞰楼下的花花草草,让败犬自信心飙升,敢于大声向女神告白。
  别误会,他是帮女孩庆祝生日,不是表白,只有别人对他鞠躬大喊[请前辈和我交往吧]的份儿,他自己是万万不能先说出口的。
  只是庆生。
  太宰治得意:“还有呢,你往下看看。”
  森雪纪听话的探头向楼下的校园望去。
  花坛里早已枯萎的花朵换成了本不该在这个季节盛放的忍冬花,无数的鲜花排列整齐,在左边的花坛里拼成了“雪”的罗马音yuki,在右边则是英文birthday。
  “如果用汉字[诞生日]拼起来比较费时间花也不够多,但那帮临时收服的废物说哪怕我把他们打死也办不到,只好退一步变成英文了,将就看。”
  太宰治认为自己这句话超级帅气,装x于无形之间。
  但站在天台边上的森雪纪迟迟没有反应,久到太宰治忐忑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森雪纪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哭得那么伤心,好像这些天受了许多委屈,一边哭一边骂:
  “太宰治你太讨厌了,哪有给人失望再给人惊喜,先抑后扬也不能玩这么大啊。”
  哭得太真情实感,连太宰治都拿捏不准森雪纪是夸他还是骂他,不确定地问:
  “你不喜欢吗。”
  “喜欢,我喜欢死你了。”
  森雪纪抬起头咬牙切齿道:“不管是十四岁十五岁还是未来的我,都喜欢死你了。”
  太宰治怔然,想要放在女孩肩头的手僵在半空中。
  这是喜欢的意思吗?但眼里的恨不是假的,少年发现世上让他疑惑的事还有很多。
  森雪纪又瞪了他一眼,骂道:“这种情况要大方的把肩膀借给女孩子懂不懂,尤其对方是被你弄哭的。”
  然后少女拉开自己的胳膊钻进怀里,很快眼泪打湿了胸前的布料。
  浓烈的情感泰山压顶般席卷了太宰治的全身,那句话的意思是爱是恨太宰治都分不清了,也不愿分清。
  对就是这样,不管是爱是恨,把你全部的情感和目光落到我身上来吧。只是想想,他就兴奋地几乎忘记呼吸。
  比紫砂更能感受到[活着]的方式出现了,只要森雪纪注视着我,我就知道我还活在这无聊的世界上。
  “丢死人了,在小屁孩的面前哭。”森雪纪吸吸鼻子,但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于是干脆自暴自弃,带着哭腔说:“你怎么不在昨天送我这个礼物,明明昨天才是我的生日。”
  太宰治茫然:“啊,不是今天生日吗。”
  话音刚落,太宰治先是一个趔踞坐在地上,紧接着肋骨传来的痛楚疼得他直抽冷气。
  森雪纪瞬间变脸把他推开,“是昨天,今天是加代的生日。”
  坐在地上的太宰治故作冷静,“你为什么要在2号那天的日历上画圈。”
  “因为我怕我忘记,自己的生日难道会忘吗需要提醒吗。”
  “那你昨天说要吃土豆炖牛肉不让我吃螃蟹,不是故意报复我,而是为了庆祝生日向森先生点菜?”
  “是的呢,你真聪明。”
  太宰治沉默,太宰治深思,太宰治宇宙猫猫头。
  太宰治开始补救开脱。“嗯,嗯。但是你看,虽然晚了点,这个礼物你不还是很喜欢吗。”
  “是很喜欢。”森雪纪垂下眼,湖水蓝的眼睛如蒙上了清晨的薄雾。
  “可是如果是昨天,就算来不及布置这些场景,只在白天带一束花送给我,我都会很开心的。”
  “因为那天我十四岁。”森雪纪在若有若无地强调,“十四岁的少年就应该给十四岁的女孩送花,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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