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接任教授后,想着之前没机会,特意去拜访绪方老师。结果一听到我说野田正雄的坏话二话不说就把我撵出来了,也不知道野田给老师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样看来小川庆太的嫌疑基本被排除了,他只见过绪方老师一面,也没有下毒的理由。
  还是碇鸣堂和铃木寿的概率大些。
  我突然警觉,“你不会还骂老师识人不清,把他老人家气得多喝了几口,已经确认被下了毒的茶水吧。”
  小川庆太可疑地沉默了。
  我紧紧闭上眼,想把他扔井里淹死。
  太宰治一愣,“这就是你那天来到洋馆的起因经过?”
  “对啊,我之前不说了吗野田不许他的学生和绪方老师见面,你以为谁都和森一样是宗门小师妹。有特权。”
  这样的话小川庆太的动机基本被排除了,他没有杀老师的理由。
  铃木寿拒不承认是他给老师下毒,一切还得等碇鸣堂醒来再说。
  我盘算着明早去看望老师时问问他关于那两个人的事情,之前我可不知道他俩也算我的师兄。
  师门煊赫的意义就在于,死者是同门,凶手是同门,破案的侦探也是同门吧。
  师门不幸啊。
  在我思考时,太宰治已悄悄送走了众人。
  等我反应过来时,太宰治已经关掉了天花板上的灯,独留朦胧的月色照亮了他琥珀流沙的眼睛。
  太宰治以一种平和的、亲切的、又不失命令的语气问我。
  “雪纪,这一切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他转动门把手将房门反锁,简直是飘着走到我面前,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危险。
  感觉床垫下陷时,太宰治已经黏腻腻地靠在我身上,双手搭在我的肩头。触电般的感觉激得我一抖,太宰治却靠得更近,双手掰过我扭到一边的脸迫使我看着他。
  微卷的黑发和我散在肩上的黑发几乎融合在一起,变成无法分离无法逃脱的黑。
  他嘴唇翕动,故意让我看清似的,一字一顿放大了口型说:
  “为了替恩师清理门户。”
  第71章 i人和老师聊天
  i人和老师聊天
  *
  下坠。
  感觉心在下坠。
  原来治君一直在怀疑是我杀了碇鸣堂啊。
  不过太宰治也不算冤枉了我,相反他太了解我了,杀碇鸣堂的手法确实是我的风格。
  但我不想解释。
  人天生就爱作死,偶像剧里女主和男二清清白白也不肯好好解释,非要折腾二十集等自己出车祸才和男主和好。我从前也不理解这种凑时长的行为,如今落在自己身上懂了。
  虽然碇鸣堂遇刺不是我做的,但如果是我下的手,太宰治会如何呢。
  爱会助长人的嚣张气焰,从前我只希望太宰治的伞向我偏移一点,现在我恨不得他把伞直接递给我,把主动权交给我,由我决定要不要为他撑一把伞。
  他的“理想型”应该是不会多嘴不会胡思乱想的,天真简单的好女人,我用这个人设把他骗到手,然后准备温水煮青蛙般让他发现真面目后也离不开我。
  但是这座洋馆打破了我的计划。
  我方寸大乱,没有时间修饰美丽温婉的面具。我暴露的太早,以太宰治的性格,估计下山回到横滨后就被抓到某个地方去了。
  我想问一问,发现我的真面目后太宰治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做的,治君会怎么办呢。会懊恼自己受骗了吗,我不是个好女人,连好人都不是。”
  我问。
  太宰治没有说话,他合上眼,乌黑的发丝落在精心雕琢的脸上,就像画师在白绢上挥洒泼墨,一笔一划都是胸有成竹后随意的一笔,为这副容貌添彩。
  感受到我炽热的视线,他不适地抿紧了唇,好像真的在做心理斗争似的。
  但我知道,太宰治心里早就做好了决断,在他开口询问我时,就已经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对付我了。
  过于聪慧的人往往伴随着自负,被枕边人欺骗应该能排进最丢脸事件前三名,要好好洗刷耻辱才行。
  可太宰治却说:
  “雪纪,你知道我也不是善男信女。”
  他将头埋在我的后背上,双臂从背后伸过来紧紧环在我的腰上,勒得我隐约听见骨头在响,就听太宰治声音呜咽。
  “睡吧,今天大家都累了。”
  不是吧。
  就这么混过去了?
  ——
  第二天早上我照常去看望老师。
  老师这两天已不太能下床了,他躺在父亲绪方洪左卫门从海上买来的雕花大床上,帘幕层层落下遮盖了苍老的面孔,只从里面伸出一只手紧紧握着我。
  “老师,碇先生和铃木先生真的都是我的师兄吗。”
  “对。”
  他艰难地坐起来,喝了一口我递上来的茶,精神了许多。
  “那他们俩还敢对您无理!还有毒害您的嫌疑,真是……”
  “好了雪纪,不要再说了。”老师把茶杯放在一边,浑浊的眼睛注视我时有一瞬间的失神,又重重叹气。
  “你还是不懂老师的心。”他说,“没能教育好学生,眼睁睁看着学生误入歧途却无能为力是老师的耻辱。他们曾经也是我看重的学生,我对他们倾囊相授想尽办法铺路,可换来的是他们的记恨杀意,是形同陌路,不就是我的失败么。”
  “可我还和以前一样尊敬老师啊。”我急切地反驳。
  “那你和你答应的一样做个好医生了吗。”
  见我心虚地低头不敢说话,老师的笑声像破败漏风的风箱。
  “让老师知道学生的谎言是种残忍,这两天楼下没出什么乱子吧。”
  我心里一紧,急忙说:“没有,就是那几个人天天吵架。”
  老师微微一笑,“是吗,可我听彻说,碇受伤了。”
  笑得有点可怕,青白的脸和紫色的嘴唇再加上鸡皮鹤发,和山中的厉鬼一样,几乎看不出他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了。
  我心里骂死土间彻了,这不是存心给老师添堵吗。
  “碇师兄的伤势已经稳定了,估计今天就能醒,这多亏了黑杰克先生。”
  老师“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不知道黑杰克用什么办法延缓了老师的病情,但再怎么努力看护也不过这几日了。
  我每天早中晚都要来看老师一次,对他的变化最清楚不过,每次见他都要把洋馆内发生的事汇报一遍。可奇怪的是,除了第一天宣布三人中有一位是凶手之外,老师再没过问过破案的进展,平淡地仿佛……所谓破案,只是他叫我们回来的引子罢了。
  “老师,您是不是已经知道给您下毒的凶手是谁了。”
  老师一愣,含笑点头。
  我简直要疯了,“到底是谁老师,您快告诉我。”
  我要杀了他。
  老师轻描淡写道:“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过是当替罪羊,便宜了外人罢了。”
  我歪歪脑袋,疑惑不解:什么叫替罪羊,便宜外人。
  不等我回答,他自己回道:“我自诩刚正不阿,但管不了手下学生,管不了别人和烂臭的[黑色]同流合污。与其某一天被报纸刊登我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死在自己学生手里反而更好。”
  他说着仿佛身体突然被天神灌入了神力,猛地翻身下床取下放在安放在刀架上的古刀,那把御赐的刀从迎入绪方家后就从未出鞘亮相过,我和野田教授都猜里面是不是生锈了,没想到却光亮如新,青寒的刀锋划过我的鼻尖时仿佛能听到它喜悦的嗡鸣。
  一向是严肃但又和蔼的老师怒目圆睁,手持宝刀放在身体右侧,以一个标准的“唐竹”将床上的纱幕切得粉碎。
  对啊,绪方家以医术出名,可绪方洪左卫门在学医前是武士,绪方严一是武士的儿子,他是旧时代标准武士家庭的长子,怎么不会用刀呢。
  老师还在怒骂,一切的开端是得知碇鸣堂受伤。
  “大胆!大胆!”
  “竟敢欺骗我的学生,让我师门相残,大胆!”
  我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赶忙去拦老师,他身体已经累得开始摇晃了。
  刀咣当一声被老师丢在地上,他颓唐的坐在床上,又从怒发冲冠的武士变回垂垂老矣的老人。
  足足喝了两大杯水才止住咳嗽,老师拉着我的手说:
  “铃木和碇,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未必不是我连累了他们,连野田也是……”
  老师摇摇头,看向窗外。
  树叶枯黄,再过几月就是寒冷的冬季,诹访湖的水面上会结一层薄冰,每年不懂事的小孩跑到湖上去玩,去年他还给一个救上来的孩子进行简单的急救。
  他认识那个人的时候,也还只是个会在湖上踩冰的小孩。
  绪方严一瑟缩地缩缩身子,好像自己已经落入冬天的湖水里似的,乖乖让小弟子把自己塞进被子里,又把他的最后一位学生拉进被子里,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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