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弹了三遍，李真知停下。重新弹钢琴，她的表情难以形容，既不像高兴，也不像不高兴。权至龙看向她，她偏头靠在他肩上，懒懒说：“你继续弹，我听着。”
权至龙便继续弹。
他弹钢琴的姿势很标准，技术高超，低垂的脸神情认真投入，有时候会随着旋律哼出音节，嗓音低哑磁性，充满感情。
李真知听得入迷，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腿上打着节拍。
权至龙突然换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旋律沉静和缓，让人想到回忆、暖黄色的夕阳、远去的背影，诉说着凝固一般的些许惆怅伤感，又带着淡淡的释怀。
在某个音节来临时，他看了她一眼，轻轻唱道：
如果时间流逝
请忘却这一切
希望你过得幸福
他只唱了这几句，其余旋律是大段的留白，李真知心弦一动，不知怎地，眼眶微热。
一曲毕，两人都没有说话，仿佛在等待余音消散。
李真知弯起嘴唇鼓掌：“这是你写的歌吗？很好听。”
权至龙说：“以前有听过吗？”
李真知说：“如果我有听过，一定不会忘记。很美的音乐。”
权至龙轻松说：“是我亲手写的，写来纪念已经逝去的感情。”
李真知没有感到难受，反而松了一口气。如果曲子里的惆怅伤感是因她而起，她会产生很大的负担。权至龙让她听到的歌词也只选了祝福的部分。
“哥那么好，日后肯定会遇到更好的恋人。”
权至龙说：“你日后肯定也会遇到更好的恋人。”
李真知面不改色说：“是呢～”
权至龙单手环住她将她往上提，偏头俯首吻住她。这个吻仅是唇与唇的碰撞，很短促，很用力，有点凶。碰触后分开，两人的眼睛对视。李真知捧着他的脸，手指一点一点描绘他的五官，仿佛有什么想说，又仿佛已经说了，不会再重复。权至龙有些苦闷地再次吻上去，李真知勾着他的脖子，热情回吻。
体温在唇舌交缠中升高。权至龙把人抱坐在钢琴上，额头抵着额头，轻喘着问：“可以吗？”
李真知抚上他耳后的纹身，轻吟：“哥，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权至龙的眼神变了。没有男人能拒绝这样一个女人。
这一刻，他的脑袋彻底放空，只想在仅剩的时间里，肆意侵。略、占。有……
*
深夜，权至龙弯身最后一次轻吻沉睡中的李真知，静静离开。
法式小楼下，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靠在不起眼的角落，车身覆盖着一层积雪，在夜色中仿若幽灵。
看到权至龙走出来，西装革履的司机立刻下车，恭敬地打开车门。
权至龙的脸掩盖在宽大的兜帽下。他弯身上车，在后排的格子中随手拿起一副墨镜戴上，淡声吩咐：“去机场。”
司机应声，驱动车子无声驶走。
屋内，听到轻轻的关门声，李真知睁开眼，缓缓坐起身。
床头柜上压着一张纸。她拿起来看，上面写着：
真知：
如果遇到任何困难，找我。
权至龙
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纸的背后是一串号码。
直到最后他们都没有互通姓名，但以彼此的聪明，不难从蛛丝马迹中知道对方的名字。李真知相信如果她愿意寻找，不难找到权至龙。即使他是h国人，在m国也绝不是无名之辈。
可是她的第一反应是把字条撕掉，但最终下不了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扔进去。
第10章 归家微妙的人生
李真知在2020年最后一天回到位于纽约曼哈顿的家。
走进第五大道其中一座公寓大厦的顶层，五十岁的管家阿道夫迎上来，接过李真知的行李：“大小姐，匆忙的行程会影响您的美貌。我们有很多好车子一直等待您的召唤。”
李真知说：“亲爱的阿道夫，不用重复第一千零一次。谁在家里？”
阿道夫说：“大小姐，所有人都在。”
李真知的脚步一顿，挺直的腰背仿佛无形塌了塌。她再次确认：“所有人？包括我妈妈？”
阿道夫同情说：“是的，包括李夫人。”
李真知低声说了一句，被耳尖的阿道夫听到，立刻说：“大小姐，请保持淑女的风度。”
李真知头也不回说：“我不是淑女。”
走到起居室，果然所有人都在。这个所有人是指她的亲生父亲威廉康巴赫，一个fhm三国混血儿，妈妈李雅妍，同父异母的妹妹莉迪亚康巴赫，弟弟布鲁斯康巴赫，以及父亲已经交往三年的mh混血儿女朋友，只比李真知大五岁的艾比朴。
幸好李雅妍的男朋友没有来凑热闹。
李真知一直觉得她的身世是狗血中相对平凡的一拨。亲生父亲威廉康巴赫因为有个h国人生母，对h国血统的女性，大学时对李雅妍一见钟情之后相恋但遭到家人反对，两人和平分手。分手后李雅妍离开纽约，发现怀孕，在香草小区独自生下并抚养李真知长大，一直没有找过威廉。直到威廉在李真知十三岁时重遇李雅妍，才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大女儿。康巴赫家族不会让家里的血脉流落在外。李真知被接回认祖归宗，威廉也重新追求李雅妍。这次两人顺利结婚，但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五年，李雅妍最终因为不喜欢富家太太的生活和威廉离婚，哪怕威廉依然为她着迷。
李真知在康巴赫家的生活顺利而平淡。因为李雅妍特别有个性，她甚至连姓氏都没有改。威廉自觉愧对她给她不菲的零花钱。莉迪亚和布鲁斯的母亲和威廉是强强联婚，离婚后依然强而有力保护着儿女的继承权，加之李雅妍签了婚前协议，基本消除了李真知对异母弟妹的威胁性。经过十多年的相处，莉迪亚和布鲁斯也接受了姐姐的存在。
康巴赫家最令李真知避而不及的是威廉一直试图把她培养成像莉迪亚一样的上流社会千金小姐，然后给她找一个富有的丈夫，至今仍不放弃。
李真知上前给家人们一个拥抱，包括父亲的女朋友艾比。是艾比提醒她平安夜会有一个相亲局等着她，让她坚定了不回来的决心。
“你还知道回来！”威廉余怒未消。这让他和大女儿的贴面礼有些潦草。
李真知当听不见，轻快说：“新年快乐，父亲。”
李雅妍在威廉继续找女儿麻烦前说：“回房换衣服，我们等你吃饭。”
威廉悻悻然闭嘴。两人离婚后各有情人，但李雅妍对他依然有着非凡的影响力。威廉不想在她难得回来的时候闹得不愉快。
不过李真知转身后能听到他对李雅妍小声抱怨：“孩子妈，你太纵容真知了，我都是为了她好。”
莉迪亚追上李真知，勾着她的手臂，仪态高贵优雅，小嘴叭叭：“姐，平安夜那晚你没回来，我一个人对着丹尼尔超尴尬。”
李真知说：“幸好我没回来。”
莉迪亚比她小三岁，今年23岁。丹尼尔帕诺尔比莉迪亚大一岁，是她小学到大学同校的学长，还是她十四岁时的初恋男友。丹尼尔和莉迪亚恋爱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渣男，因为和朋友打赌莉迪亚是不是处。女被莉迪亚听到。那时的莉迪亚外表是一只骄傲的小天鹅，里内只是一个单蠢的恋爱脑，被初恋男友伤害了只会哇哇大哭，还是李真知带着她打了丹尼尔和他的朋友一顿。
莉迪亚因此一役接受了这个姐姐。李真知也是看在她围观她以一敌二时，从一开始只会尖叫到后面终于勇敢地用指甲挠花丹尼尔的脸，没有因为喜欢他而胳膊往外拐，勉强认为她配得上当她的妹妹。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小渣男丹尼尔摇身一变，被威廉看上成为李真知的相亲对象。
“威廉什么都不知道。”莉迪亚的语气有些得意又有些遗憾。孩子都喜欢在大人看不到的地方搞小动作，但如果大人一直没有发现，孩子又觉得大人不够关心自己。
李真知不甘说：“就没人能阻止一下他吗？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待着。”
莉迪亚说：“你妈妈应该可以，但我觉得这件事她和威廉站在同一战线。”
这也是李真知最烦恼的点。十几年独自带娃的经历让李雅妍从清高的艺术家变得现实一点。她支持李真知做自己，但也认为这和拥有一位体面有钱的丈夫并不冲突。
莉迪亚说：“或者你飞快变出一个体面有钱，已经论及婚嫁的男朋友。”
李真知脑里权至龙的脸一闪而过，说：“不可能，我是不婚主义者。”
“你可别在威廉面前说。他不会接受你这一套。”莉迪亚提醒她认清现实，“你年纪越大，他催得越紧。”
威廉一直对李雅妍和李真知心怀愧疚。李雅妍不屑于他的补偿，他的钱又注定无法直接分给李真知太多，给她一个富有的丈夫保障她的下半辈子已经成为他的执念。如果李真知直白跟他说不需要，他会更加伤心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