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最后,在一个金铜色的午后,不知经历了几个日月,你用娟秀的字迹将拟定好的、足以改变历史和未来的内容誊抄在羊皮纸上。经过一番仔细的裁剪和火漆封缄,直到连圆印的边缘都完美到一丝不苟,你才起身。
把这封至关重要的信函送到邮局,付了会影响一生的几便士。
接着你回到噤声居屋,倒头就睡。
有作家曾经写到【睡眠是小小的死亡,而梦醒是新生】,这句话有他的道理,因为人在睡梦中无从得知过去了多久,闭眼--睁眼的过程往往在脑海中只一瞬。
和新王的再度相会始于你的小憩终止,他就站在你的床头……
你对一觉醒来有陌生人突袭到枕边这件事情接受良好,看了一眼天色,你说:“日安。”
阴天,看不出时间,只能判断是白天。
他也说:“日安。”
你接着讲:“你长得比我想象中更好看。”
他态度矜持:“谬赞。”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在你房间里就更好了。
在两句对话结束后,你的脑袋经缓冲想起了要紧事项。寒暄到这里即终止,你摸到右手边还有血斑的眼镜,躺着架在鼻子上,从床上起身。
新王盯着你的身体。
你解释:“100年以后,东方,他们流行穿这个。别介意,女人也能穿西装,而且全棉的很舒服--适合工薪阶层。”
你稍微透露了一些【奇遇】内容,这样做并非毫无用心--你希望他知道你有他触及不到的事情。未来之事不一定能成为底牌,但多抓点在手总是好的。你希望新王好奇,也希望他误会你的态度转变一定程度源于时空旅行。
接着依照思路继续回到你在信中的主题,说实话,你本来以为会在梦中见到他。
“欧洲饱受战乱之苦已久,并且漫宿也有一席虚位以待……你既是神子,又有国王的权能--”冷空气让你舌头打结,但内容的开创性挽救了这场极具诱惑力和魅力的演讲,现场的听众至少有一位全神贯注。
新王不会错过一分一毫。
“你为什么帮我?”
“去了21世纪发现工业才是发展的根基,我只是顺应时代而已。就像赤杯饮干浪潮,铸炉取燧石而代之。旧神陨落,新神从他们的尸体中爬起来,走到更高的位置。”你眨眼,说的不完全是真话,也不完全是假话。
你还说:“虽然赤杯也是我的母亲--但是为人子女生来就是要背叛母亲的,弗洛伊德说的。”恋母情节开创者,传奇伪科学大师,在1937年的今天,西方世界被这种猎奇说法吸引,但又不愿意广泛承认,但还是……被吸引。
“以防你有认知障碍,俄狄浦斯王是男性。”
“不妨碍,女人男人都一样,贪恋社会地位,也贪恋爱。传统家庭结构父亲掌握社会权力,母亲掌管爱。最后他当上了父亲曾当过的国王,也得到了母亲的爱,也就是……弑父娶母。而权力与爱合二为一在我们伟大的母亲司辰身上。”
你纯粹是在乱讲,但确实,爱和死亡在某些扭曲的时候可以等同。
这个观点新王也愿意买账。
因为他就是这么扭曲。你不敢告诉他这点。
不清楚这里的铸炉何在,但……至少你的那重历史里,你的真正的上司--白日铸炉,允诺了你在这里胡作非为的行为。
而你听从她的领导。
你现在要怂恿她的孩子在另一重历史里成为铸领域的新司辰,怀着【爱】将本属于这里她的位置取代。
否定完重要洽谈对象,万万不能就此结束,不然他就会一直记得你的拆台。你朝他单膝跪下,名义上,献上你的忠诚:“请带领我、改变我、驱使我,直到达成您的愿望。”
……
隐秘世界的寻租行为根本无迹可寻,事情是这样的,你和新王最终达成了盟约。
你会在记载历史的本子上写下他的名,他会再之后实现你三个愿望。
“首先,我想成为您的具名者。”送给入职一年即失业的图书管理员本尊--她在布兰库格以后肯定待不下去了。
“当然。我麾下理应有你一席。”
“第二,”你把目光投向小山一样堆叠的草稿纸旁,跨时代的羽绒服:“我这边有两个抛却肉身的灵体朋友,我想,他们需要很多有关灵体生存的常识。”
“那是当然,不过他们为什么待在衣服里不出来,折叠禁锢的感觉并不好。”
“我们最近在闹矛盾。”你快速说。
“?”金雀花血脉金发碧眼的优雅男人对你投来疑惑的一瞥。
“她,我不小心拆散了和情人的会面,而且督促她做了一些武力工作;他,因为一场意外我不小心在他脖子上割了一道伤疤。”致命疤。
“呵。”在场囿于人类身躯的第三位灵体轻笑:“女士,有机会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当然当然。”他永远也听不到了,事成你就离开。
“而且,有个不情之请,我想知道如何将灵体与肉身再融合。她--”不知何时,里香已经从窝囊的衣服口袋里钻了出来,她正站在地毯上绞手指,真是个能屈能伸的姑娘。
看起来里香不会【恨你一辈子】了。
你指着她:“并非忤逆您,只是……她有一个想共度一生的绅士。”
说起【淑女愿共度一生的绅士】乙骨忧太,你倒是一点也不牙酸。
你得到了新王勉为其难的准允。他曾经是自由的灵体,出生就是具名者,后来漫长的囚禁岁月里被典狱长拿来做了不少实验--他答应把最重要的实验结果告诉你了。就算这涉及到一段他不愿提及的过往。
“你的第三个要求呢?”
“不是要求,我的主人,而是请求。”你是全场最会讲好听话的人,你对他微笑:“不过这件事情还请等以后再说。”
新王又离开了,他微服私访经过此地,然而这里的村民不欢迎他。
他离开后,里香跑过来亲亲热热挽住你的胳膊:“星夏,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而你,是一个天生的外交官。”她才多大?16,你摇了摇头,拂开里香的手。你才不要和里香做朋友。
你走到血迹已经干涸的衣服旁边,提起衣角抖抖口袋,直到自闭了很多天的夏油杰像纸片一样落下:“一不小心活下来就这么令你接受不了吗?”
“你就这样描述这件事吗?”他讲话阴沉、抑郁,仿佛一个理想幻灭又背离故土的绝望教主。
不是像,他就是。
“我很少对年轻人进行乐观教育--但是比起失去了什么,你应该想想得到了什么!打起精神,里香可是跟在我后面很多年,你几乎刚摆脱**就能自由行动了。”你把深埋绒毛里的夏油杰展开再展开,露出一张皱巴巴而且颓丧的脸。
“……”他又把自己翻折起来,翻盖手机一样合上,拒绝和你说话。
你的小爪子开始扒拉他:“时间有限,你真的要把自己大好人……灵生浪费在郁郁寡欢上吗?怎么说,莫非你苦冬。”
他确实苦大仇深,反驳你:“50%生。”
“还没到收割的时候呢!而且五条悟都要把你掐死了,或者随便怎么样,其实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会死。”再退一步说,生命本就易逝,百年足够誊写一人的全部光阴。你就是再等些年也无所谓。
当然这种话你不会说出来给他听……商谈不聊底价,周旋才是王道。
“我倒宁可是他杀了我。被朋友杀死总比被你好。”
“哦,那你一定也料到了他其实不乐意这么做吧。”
他呼吸一滞。
你接上:“还是说你故意的,你想报复他。”
“不是的。”
“你想让他难过?”
“不是的!”
“手刃敌人是一种快慰,但如果他杀死你,是否会感到痛苦?”不管怎么说,你正在让夏油杰更痛苦:“你有点不够喜欢你的朋友哦~”梦想太抽象导致的。
“难道你就喜欢他吗?!”
“这个嘛。”你停顿,接着开口:“我倒是不否认。”
“……”
“不过我也没那么喜欢他啦,这我也承认。”你对夏油杰眨眨眼,想当年你跑路的时候……
“不可能。”他突然说,有一点确定的东西令夏油杰稍稍恢复了自信,你能从声音里听出轻蔑:“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你的脸……”
“我脸怎么了?”
“你不够漂亮。”
“我懂了。”你戳他开始膨胀的灵体,像一团果冻,凉凉的。
“你懂什么?”
“你是看猴子都要分相貌妍丑的低俗人。”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长得不好看?”但你已经证明了咒术师身份--至少不是他眼里的猴子。
你补充,加大力度用手指怼他:“而且你粗鲁的以为这样能打击我。”苍白,浮肿,疲惫,当你看向镜子,你也不会被这样的容貌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