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他不说话。
  你枕在他结实有力的大腿上,玩自己的头发:“我出生的时候战争还没开始,后来它开始了,一切都很不稳定。机器轰鸣,演讲,游行,太吵闹了,就算我哭也不会有人听见的。我做过画家,搬运过尸体,用过工厂里的纺织机。”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命不久矣。命运的纺线能织出千万画布,它对你更友好,对我就展现出最坏的面貌--有人抢走了我70年的寿命,所以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就已经……八十多岁,等我二十高龄好几,早就应当寿终正寝。”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快要飘走,不过你接着说:“从我出生开始,这个世界就想要吃掉我了。不是一个人,不是两个人,是所有人,于是我领会一个道理【既为宴上佳肴。亦为享宴之宾。】”被吞噬,同时去吞噬,这就是千百年来传下的秘密。
  你运气不好,一不小心被挑选,但也不差,因为你活下来了。
  “你……什么?”五条悟被你说出来的话弄迷糊了。
  “我欠掌管时间和寿命的神明70年,账面数字无法抵赖,但我又荣获长生,就用记忆来抵扣--你就当我是二战时期穿越来的老古董好了,反正中间的事情我也不记得。”就硬活呗。
  你并不会称自己为嗜血和好杀,当然啦,你也不算好人--那不是那个时代的特产,生活紧巴巴,精神的弦当然也要绷紧。
  “我不理解你的意思。有人能操控寿命吗?他们让你变老了。”
  “我这人以前很敏感的,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想一了百了。我猜你想说没有谁能随便处决谁,但草原上,猎手和猎物;战场上,士兵和士兵--我理解到的生命本质不源于社会,可能和没上过学有关,牙齿尖的能咬断脖子软的,有抢的能干掉赤手空拳的,就这样。”
  你说的一了百了的意思是,有人,反正不是你,了了。
  “那你在村庄里的事情要作何解释,你已经加入我们一年了。”
  “你要和我讲正义和公理吗?我奄奄一息的时候可没人拿这种理由拯救我呢。”你稍微抬起头,伸手抓住他架得高高的衣领,连带俯视你的男人的身体都被你突然用力弄得弯下腰来。
  你气势也一样锋芒毕露:“我不是在和你解释我的【深有苦衷】,因为我不相信苦衷,而事情总有无害的办法。我没选它们是因为--旧日之事塑造了我,使我成为做出所有【铃木星夏所做之事】的总集。”
  五条悟的眼睛闪闪发光,而你的眼睛是黑色的,成不了光源,但这不意味着它不亮。当你直直看向五条悟的时候,他像灯塔一样,明明很近却像遥望,还亮着引导的光。他的呼吸温柔而有节奏,放在你腰侧的手指收拢。
  这一刻,你占据了他的呼吸,占据了他的思想,占据了他的全部触感和肢体。你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人,也占有了独一无二的他以及他的爱意。
  五条悟几乎就要亲吻你了,但他没有,有什么东西制止了他。让你说的话,那应该是他27年总集的【德行】--他是你见过的目前为止最富集道德的人。
  “我知道的。”他的嘴唇蠕动,有什么东西在他齿间融化。
  以防“但是”,你小腹肌肉锁紧,昂起头,故技重施勾了他的衣领,而他像金鱼落入你的网,和几分钟前一样不长记性。吻如贴肤绸缎般亲密,如风吹拂发丝般轻柔。
  你们的动作都很温柔。
  最后五条悟转开了脸,但他依旧托住你的后颈。他看向别处,门口。
  “我会一直……记住你的,但我们,抱歉,星夏。”
  “你是说我们不会在一起?”
  他沉默一小会,然后说:“是。”
  五条悟移回目光,等待你的反应。
  你耸耸肩:“好啊。”
  “……”他的眼睛湿润又好看,如今有了迷茫的雾气。
  你长生种的神经曾经潜伏,现在倒毫无隐瞒必要了,他们都知道。
  “你不会惩罚我,因为你不是【审定机构】。”
  他垂下目光,你看不见蓝色了:“对。”
  “但【审定机构】撤销了我的所有。”
  “是。”
  “但你依旧认为这样很恶劣,你不想接受视为污点的东西,就算你认为一定程度上它事出有因。”不管怎么说,污点就是污点,它很难转为艺术,或者警示牌。
  “……或许。我不是坚持认为你德行有亏,但我确实不能整天想着它。如果我们在一起,我就会控制不住地想。”你的直白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诚实以待:“事实上,星夏,在不想到你的时候,我很快乐。我认为我们不会好的,只是我原先没有从你这得到答案。”现在他有了,也不执着了。
  五条悟心里的石头落地,他不是那种不喜欢放过自己的人。他热爱生活,工作到一半路过点心店也能顺手捎带自我犒劳,也有责任心,承担了据说有两三人工作量的职务,他也比17岁的时候更加成熟,直到什么对自己更好。
  他决定放弃你。
  不是意料之内,但你也不意外。你很温和地看他:“当然,现在我也告诉你了,你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
  “所以那就不在一起。我本来也不是为了和你确认关系才出现在这里,”你坦白、坦然、淡定:“我只是想你了,而且之前你很生气。”
  “……”他的表情变得惨不忍睹,像是要悲伤,又像是要高兴。
  “其实你愿不愿意交往……或者结婚,甚至延长到共度一生,对我影响都不大。”你是长生者,所以:“最后你都会死,而我会活着。”
  “哈?”
  “趁我们都还年轻,快点做些【不在一起】的时候会做的事情吧。”
  “不,什么?”
  “我无所谓你的道德,因为它很美好,但反正都会被浪潮淹没。”
  “啊?”
  你微笑:“都是时间问题。”看似不可解的结都会磨平--角争永远会被时间消弭。
  “什么什么,你都不难过一下吗?你这是什么话?”
  “不。”你有点为难道:“我这个年纪,到底什么事才能触碰灵魂,这是一个问题。”
  世上有一种说法: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但因为草地翠绿就大惊小怪,不存在这种事,除非疯了。
  “年龄大非但不是劣势还是你的免死金牌了,是么。”他阴郁的时候面貌依旧阳光,但阴阳怪气。
  你不对此评价,只是自我回答:“我想,猛烈地改变总不如平缓但坚定的变革好,只有后者的成果能保留。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小悟。”
  他还没来得及在你身上留下印痕,你就离开了。
  “你的意思是只有我们这些【年轻人】被你困住了,你这个肇事人毫发无伤?”
  “我怀疑你们都是健康的。”
  “心理创伤!!!”
  “你不想到我的时候明明很快乐。”
  “可我想起你就很痛苦!”
  “你痛苦的时候不会大张旗鼓宣扬。”
  “……”
  “别这幅表情,同龄人之间难以达成一致也很寻常,我们只要抓住共同的那部分……就好了。”你的声音变缓,降低,你撑着他的腿和沙发,坐起来,升高,最后的话隐没在唇间:“人类和道德是永恒的命题,等牙齿掉了再想你也挥得动笔,现在。”
  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归于静谧。
  作者有话说:
  他们不在一起的时候亲了挺多次的,在一起以后仅仅多了手和口
  这段矛盾感觉处理的还是不到位呢,又是不知道干什么只好挠头的一天,年底了真是事情多又大失败多
  小五:犹豫、决断、痛苦、割舍
  星夏:疼痛(青春限定)
  小五:你这么一说意思全都变了啊喂!!!
  星夏(摩挲下巴):你痛苦的喜欢我,我挺喜欢你,那我们做恨?
  小五:¥%……&*¥……%&%
  最近因为构思原因想到基里尼亚加,拙劣的模仿的摸一个小动物剧场,没在任何一重历史里发生过——猫托邦
  两只小动物生活在高高的山上,淡紫暹罗和他的伙伴蓝眼白猫。小猫在草地里打滚,舔树叶上的露水,在木天蓼上磨爪,他们有的时候会打架,大部分时候都会很快和好,偶尔时间长些,不过总之,他们是关系很好很好的小猫。
  夏天,总是会下雨,随之而来的就是陡峭坡地的水土流失和泥石流。下个不停的雷雨裹挟走砂砾和泥土,泥泞的山道会弄脏小猫的爪爪,他们也没办法每时每刻都喝到干净的溪流,木头的手感都变差了。猫不喜欢。
  猫分别去找山神,也就是大山的化身。
  淡紫暹罗先去了,要求更好的环境,要求不再下雨,否则它就要用它的爪子磨花每一颗树,折磨每一只看见的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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