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赤杯称呼你为露西,你的旧名字。瞧,她认识你呢!
而且,如果寿数将近的凡人得不到一位司辰的垂怜,会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高贵的司辰都不用额外助推什么,那凡人自己就断了气。你--这重历史年岁耄耋的你,恐怕真的要一命呜呼饮恨黄泉了。
但话又说回来,其实她也并不算非死不可,不是么?至少你在那个关键的时刻发现了【事实】。余地是你能给另一重世界的【她】最后,也是最善意的礼物。
2017年,日本,东京,某餐厅,你用吸管搅拌混匀的果汁,抬头,看对面。在暖色灯光下发丝也变成金棕的男人正在目不转睛看着你。
你问他:“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听不懂就过,你早就发现自己不具备教师潜质,你不强求别人一定能理解你说的内容。
圆木桌圆心,摆盘精致的菜肴已在中间散尽热气,灯光打在色彩丰富的烩菜上,蝴蝶样斑斓。五条悟碰到了筷子,但是用手肘,他的手指捏住自己的额前头发:“也就是说,你回到了过去,改写了历史,但因此见罪本来应该提拔你的上司。这个改动会致使那个【过去的你】的死亡,形成一处悖论。”
差不多,可惜或许你说成平行世界更好。多重历史独立存在……但无所谓了,五条悟大致能明白。你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接下来就是连夜赶往公墓的匆忙行程--”
【深夜的墓园树影森森,模糊的十字架上鬼气逼人。在这个亡灵汇聚涌流的海洋里,有一滴眼泪属于名为露西的女人。
她以墨洛温的姓下葬。虽说这个看起来就有点厉害的名字,配这个拥挤的墓场实在是大材小用,但至少要好过火葬场--骨灰不好复原。
你找到那座石碑,对比别的更干净,也没有霉斑。皇室的车马驶不进封闭的坟场,车夫也是军官,庄严肃穆兼窥探,属于图书管理员的毛皮大衣都挂在他的手臂上。你是突发起意,翻墙进来。
成熟的特务眨也不眨眼,就看见你用早就备好的铲子开始动作熟练的挖土……他肯定会将看到的一切如实汇报给新王,但正好,这也如你所愿。挖掘工作进行到尾声时,他竟然也翻墙进来,你的铁锹哐啷一声碰到了坚硬的木板,你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顺手把铁锹伸上去递给他。车夫接过。
然后,你们一同见证六尺之下的真相水落石出。
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你一巴掌就掀开了被钉子定的严严实实的棺材板。里面有一个女人,东方人,衣冠整齐,神情安详,但她的双拳到死都是紧握的。
她还没腐败。
独钟自我
你告诉他:“她手里没东西。”
马车夫不信。她没抓东西握那么紧干嘛?而且说到底你为什么要来一个荒凉的坟地掘墓?疑团满腹。
特务嘛,你懂的,疑心和执业能力并重。但你实在不想伤害你自己的身体--虽然这也不是你一直熟悉的那个自己,你不打算掰碎手中冰冷的拳头打开给上面的人看。
蹲在棺材边沿,你的膝盖上是一具已经有不好气味的僵直身体,你腾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排备好的工具:备好的血,蕴含心之力的布偶娃娃,还有一截你从图书管理员身上褪去的皮。
紧接着,简陋,然而类似于宗教的仪式就在这个黑暗之所启动。苍白憔悴的图书管理员、不明所以但精神警醒的马车夫,与一具死去已久的肉、身齐聚一堂,共听不像是人类喉咙里吐出的扭曲古怪的话。
阴风阵阵,鬼魂嚎哭,树梢凄厉的影子在坑底散去,照进来的是月亮东行淌下的光。
你怀中冷却的血和肉逐渐升温,紫红色的创痕淡去,她的脸庞不再安详,而是凝聚怨恨和痛苦。你用拇指拭去她眼角新生的泪珠。
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你轻轻对眼前模糊不清的面容吹了一口气,在你灵魂中拂过的清风,以蝴蝶闪动翅膀的力道,不容置疑地交织成细密风暴,造就一个被命运拭去名字的亡灵复生。
你把马车夫留在这个墓园里善后,主要是挖土填埋。自己呢则驾着属于皇室资产的车与马,驶向一般而言活人会居住的地方。你凭豪车在首都的旅店登记入住,安然度过晚上。
次日,新王暗中传召你,你就跟着见证了属于20世纪初一国集权的富丽堂皇。这里真豪华,东方的主君,天上的神王,都未必能抵得过这个欧洲地上神国的风光。
在这么个来了一次就来不了第二次的好地方,你被问到:“我的下属说你去墓园里,亲了一个姑娘,她就复活了,是这样的吗?”
诶,不是,这种事情……
但你面色复杂地认下了,这些无伤大雅误会,如果能得到这位新司辰的关注照拂……算了,由他去吧,这新王还挺八卦。你请他照顾她,她脑子恐怕出了点问题,因为昕旦和清算人,再然后,你为她博得暂属于她的长生者位席。
如此,就是最后几天发生的必要之事。在那之后你被结了尾款,工程收尾,回去以后你一不小心碰见了五条悟。
但无论如何,1937年,你从黑暗的地下,升入阳光的世界,在田野里开花。】
“你还真是……了不起。”五条悟喃喃对你做出了极高评价,随即他反应过来:“等等,但这件事情其实是在2012年你接管里香之后吧?”
“是啊,所以里香活的不太彻底,她这不是一直没长大么。”先来的总比后来的差些,你摊手:“但另一个世界的我应该不会有这种烦恼。”你指的是,她就不是灵体了。
“我倒是觉得她都30岁了,不变老反而会更好。”
“无所谓啦,”你放松地率先动了筷子,桌子上快要被堆满了:“有条命活就很好了。这世界上没有无偿仁爱的福音,如果被面面俱到的帮助了才是要警惕呢。”
要是成了长生者,青春不也是轻而易举,不至于真的嘴巴一张还要你自己喂饭吧。你没这么……善。
五条悟嘴角含笑,但是语声故作严肃:“我要是基督我也不承认你。”
“天呢,神子大人,你这么严厉的训斥可是会让小女子流泪晕厥,伤心难过到一命呜呼!”
关于五条悟的神子说,实为流言--但也隐晦地在五条家起的咒术界传了有一阵子,只不过体面人从不把它说出口,你以前也没说过。但今天,这个场合,说到耶稣,真是赶巧,他还真是上帝的儿子!
五条悟没想到你要这么接话,紧张地肌肉绷紧,脸色发红:“说什么呢!”
“喜欢小女子这么称呼你吗,神子大人。”
“你再说一遍?再说我就丢下你走,让你因为没钱结账被扣押在这里!”他威胁道,好像是怕你真的再说一遍,于是中间几乎不带间隔,一口气吐出来。就是要你知道严重的后果是什么。
你:“那我就不说了。”你不说话,也不搭理他。五条悟早该报警把你抓起来的。
最后还是在马路上,五条悟故意走得很快,你又不跟上,他故作大方实际紧张地回来,对你伸手,你才看他。
他等握紧了你的手,甚至十指紧扣才抱怨:“你脾气真的是不好。”你被攥的很紧,拽都拽不走。
于是你就地取材,问他:“你再说一遍?”
结果他还真说。
“就讲,就讲,你脾气又坏,又不专一,又说以后迟早甩掉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你什么。”五条悟更用力了,甚至另一只手拦住你的腰。你想走就只有灵魂离体一条路。
你能听见他一开始是带着玩笑语气说话,再后来,认真了。现在,他挑衅的蓝色眼睛正在小心翼翼盯着你。乍看上去,像自知闯了祸但又要面子,觉得自己隐约有几分理而不肯认输的小孩。
五条悟这个人……他是怎么能一边看起来不够成熟,一边又保持性感的?还是说这只是你在温存里感应到的错觉?你不明白这些判断到底谁才是谁的附属,哪个才是事实上更正确的。但你选择在这个时候变得不那么在意【事实】。
你摔倒在他身上,像船只迷失航向。他的手掌已经托不住你柔软的腰肢,或许也是他故意的,五条悟曲臂抱起你,手指在你背后游移。隔着衣服,点燃了你。
“我也不知道,我喝醉了,不能思考。”滴酒未沾的你说:“痛苦、迷醉、紧张,哎呀轻点,你要在我手上放赫吗?”
“你在这里背什么课文?”他边放松了力道,边以某种蹩脚的呵斥指责你。
“小悟,你是因为做了老师,才学来了这套窝囊的发脾气方式吗。”你仰着头,而五条悟像个弱不禁风的高个瘦子跟随你的弧度倾倒,所以你能直视他的眼睛。而他的头颅又实在靠近,你伸出还空出的那只手,在唇前几指的距离就能点到他的嘴唇和鼻尖。“为了削减和他人的距离感?”
但其实略加思考,你觉得他的生疏感还和以前一样。锋芒外面罩了层漂亮亚克力,增加了亲民和廉价感,实际上刀还是很贵,也依旧锐利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