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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好。”军团长点头,“今天就先到这里。”
  在白理深说“你也累了”之前, 其实他甚至没觉得有多疲倦, 就像有些时候伤口要别人问才会感觉到痛。
  离开审判厅的时候他已经脚下发飘了,依稀听见几个研究员在感慨着“城市里关闭了很多射频源,可以完全唤醒了,应该不会出问题”之类的对话。
  因为是未成年, 所以在警戒情况下需要待在监护人身边。城市虽然遭受袭击,但律法仍要遵守, 所以军团长和所有人一样,只能看着他们离开。如果连他们都不遵守这条律法,他们将一败涂地。
  于是监护人带着他的未成年人离开议事厅大楼,坐上车里, 驶向熊掌街。
  一路开过去,有些街道遍地狼藉,路灯倒下后碎了一地的灯罩,断成几截的公共长椅,甚至仿生人肢体。孟拂雪看见街上收拢这些战争碎片的有很多人类,他知道有很多人休眠了自己的仿生人,公共清扫的仿生人他们没有权限关机,所以人们在街道上一起清理,以加快它们的工作进度,及时进入休眠状态。
  熊掌街遭受袭击的程度不高,这里的居民相对更富有,家中多数有防御型仿生人,有的家庭也持有热武器,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自我保护。
  白理深的房子看上去还是完好,进屋里后孟拂雪刚换上拖鞋,向后院一看,直接拔出枪——那娴熟到几乎瞬发的动作说是从军五年也不过分。白理深在他身后稍一抬眉,接着不紧不慢地伸手将他手腕按下来,说:“是卓先生的家用仿生人。”
  “哦……”孟拂雪定睛一看,的确是他,“可是他怎么……哦,大概是那个栅栏倒了。”
  “嗯。”白理深点头。
  隔壁卓先生家的仿生人不太“聪明”,孟拂雪想起来了。他收起手枪,呼出一口气。白理深笑着在他后肩轻拍了下:“别这么紧张。”
  想来也是,孟拂雪侧过些脸看了看他,论敏锐程度,这位72%机械化的满级人类应该比自己强很多。
  “不过拔枪姿态很酷。”白理深语调轻松,“放松点,先去洗澡吧。”
  骤然被夸,孟拂雪不太适应,僵硬地推了下眼镜,说:“哦。”
  浴室里,孟拂雪脱光后先检查了一下外伤情况,不过军装的防护程度很高,他身上只有些钝伤,左边膝盖那个最严重,几乎整个膝头都淤青了。大部分人都明知道按一下会特别痛但还是要按,孟拂雪也未能免俗。
  “嘶。”当然痛了!
  客厅里白理深听见这声“嘶”,原想来门边问一下怎么了。可转念一想,这声叫得并不凄惨,他在浴室门边站了片刻,里面花洒打开了,他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继续去收拾家。
  说收拾家,其实没什么需要清理的东西。首先把隔壁桌先生的仿生人领回他自己家后院,那仿生人确实笨笨的,因为他回到自己家范围内后,跟白理深道谢:“感谢您,先生,我为我的迷路现象向您道歉并感到愧疚,希望您没有被……”
  “停。”白理深打断他。
  孟拂雪洗完澡出来,白理深已经把后院的栅栏捆了回去,恢复原样。二人视线相接时都没有立刻说话,导致这瞬间有点尴尬,白理深先一步挪开目光假装咳嗽,然后说:“我给你……做点吃的。”
  “哦没事,”孟拂雪挠挠头,“我喝点功能饮料就行,你有吗?”
  “有。”
  他做饭也不是不行,但他印象中冰箱里似乎没有食材了,而现在城里的状况,叫外卖不太现实。
  叼着吸管坐在沙发上喝功能饮料的时候简单聊了聊。孟拂雪其实有一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上幽城科技程度这么高,却搞不定一个‘主服务器’载体呢,非得要你们这种神经元负荷超乎常人的人类来当载体?”
  白理深身上换了套颜色舒服的家居服,从药箱里拿出一瓶化瘀的药瓶子走过来坐下,说:“搞得定的,只是需要足够大的辐能接收、反投射场所同时做数据处理器,目前城内没有这么大的可用土地,城外也没有。再远的地方治安管控太远,军警方的人手不够,你知道的,公羊造成的土地污染起码要再多两百年才能被自然循环分解,城市附近的荒土几乎都不可用。”
  孟拂雪点头:“这我能理解。秘矿矿场不够吗?”
  “做过测试,至少要这城市1/3的土地。”白理深说,“德默尔的仿生人更新迭代太快,几家科技公司一直就能源分配问题一直在争,所以剑圣死后,他们就开始把目光放在审判长的‘所有权’上。”
  “议事厅呢?不管吗?”孟拂雪问。
  白理深稍靠后坐了坐,手里捏着药瓶,说:“管,一直在压制,剑圣在的时候,维系这种平衡会比较容易,他相当于他们三方盟约的监督者。可能威望比较高,加上当时剑圣和大祭司私交甚笃……”
  说到大祭司时,白理深适时收声,孟拂雪也用有些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都死了。”孟拂雪提醒他。
  “嗯。”白理深也意识到了。这些天他经过人格评估和维恩军队的叛乱,有些事情没有精力去反推或细想,因为无论如何,大祭司被谋杀是真,剑圣的死也的的确确是意外,这是所有人都不能否认的事实。
  可是,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又好像依然困在一个巨大的网里。
  白理深最近消耗太大,他虽然感受不到疲累,但思维运转起来滞涩又吃力,像是大脑本能在抗拒分析这些阴谋阳谋。随后一只手搭在他握着的药瓶上,不可避免的,两人有皮肤接触。孟拂雪问:“这是什么?”
  “药。”白理深说,“身上有挫伤吧。”
  “嗯。”孟拂雪自然而然地弯腰把睡裤从裤脚挽上来,“就这块,这块太疼了。”
  白理深向前坐了坐,低头看,说:“因为上一次也伤到这了,所以这次很疼。”
  “是哦。”孟拂雪想起来了。上一次在矿场当冲锋队去探路,回来也是伤到这附近,遂叹了口气说:“难怪这么疼。”
  出任务受伤,在军团和兵团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白理深这么告知着自己,很正常很正常……然后拧开瓶盖。
  这是个海绵头涂抹式的药剂瓶,对比便利店里卖的物理镇痛化瘀贴,他这个药称得上古朴了。不过也可以理解,这东西多半是给克里斯用的。
  想到这,孟拂雪问:“克里斯呢?”
  “加班。”
  孟拂雪叹道,“怎么当狗都这么惨?”
  “……”白理深抬头,眼神无语,“克里斯是公职人员。”
  狗员……吧。孟拂雪舔了下嘴唇,扼制住自己,别真的说出来,他看起来还挺在意的。紧接着下一刻——
  “嘶——”孟拂雪狠狠倒抽一口气,“白理深你有点幼稚了!”
  后者不接受这个评价,手紧紧捂在他膝盖,解释:“这个药按一会儿效果更好。”
  “你骗谁?!”孟拂雪指着他另一只手上药瓶顶端的海绵头,“它明明是涂抹的!”
  白理深将药瓶转过来,递到他面前:“使用方法,严重状态下可将药剂涂抹在手心,温热后覆盖于患处,持续30秒为佳。”
  孟拂雪偏过视线,牢牢凝视着白理深眼睛,咬着牙有苦说不出。大约是他眼神实在太恶狠狠,白理深看着觉得好笑又无奈,以至于两人都忽视了门锁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所以克里斯回家后就看着两个人在沙发上无言对视,这位公职人员刚刚结束维和工作,一回家就出现这般诡异的画面,它先坐下来,后爪蹬了蹬耳朵,狗爪和地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两人才发现它回来了。
  克里斯看看白理深,又看看孟拂雪,接着狗鼻子动了动,嗅到了药剂的味道。它猜测是孟拂雪伤着了,因为白理深不需要涂药。于是秉承着家庭成员之间需要存在关爱,它走到茶几和沙发之间——就看见少将正捂着孟拂雪的膝盖。
  白理深觉得自己好像在狗的神情中看见了冷笑。克里斯的关爱变成“行吧”,原路退了出去。
  “辛、辛苦了,克里斯。”孟拂雪跟它打招呼。
  克里斯动了动耳朵表示收下您的关心。
  “还有哪里伤到了?”白理深移开手掌,问他。
  直到他手心离开后,孟拂雪才意识到他手心真的很热,因为一挪开,立刻就感觉到那一块凉了下来。
  “后背……”孟拂雪看着他,同时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着白理深t恤下摆,给人家攥得皱巴巴的。
  家里一时间只有克里斯舔羊奶的“bia bia”声,它舔得相当认真。
  这就是物种间隔,在克里斯的世界里主次关系是明摆着的。先享受,再睡觉。它喝完奶就去自己的小床上趴下来,吧唧几下嘴巴,叹一口气,然后闭上眼。
  “起来,先别睡。”
  克里斯一睁眼:“?”
  白理深把药瓶搁在它小床旁边,说:“你去帮他后背抹一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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