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两人闻言愣了愣神,还是靠着赵近峰正对着叶质安的视线,辨认出来了这句话的对象。
  已经得到承诺,加上方才赵近峰确实也只是轻拍了一下肩膀,动作没再轻浮,范愚放下心之后,不由为这声“范兄”露出来了点笑意。
  偏了偏头,靠着叶质安揽着自己的动作,才遮掩掉了嘴角勾起的弧度。
  却也恰好被闻言看向他的少年察觉到,等到范愚抬起头,瞧见的便是身侧人有些无奈的笑容。
  既然没打算争抢每日提问的机会,讲经过后的相聚也就失去了一些必要性。
  原本还能说是探讨之后多少会有些收获,但既然有赵近峰的存在,也就不如直接离开来得自在。
  反正即便参加了,他也得时刻分出点注意力,来努力同赵近峰保持点足够的距离,没法全身心投入到探讨当中去,这样一来,显然还是系统空间的吸引力来得更大。
  即便是回到租住的院子,同叶质安坐在一道各自读书,专注之后的所得也定然要比分心的探讨多上不少。
  范愚于是直接随着叶质安离开,没再多做停留。
  被抛在身后的赵近峰,倒是一边朝着探讨用的院子走,一边有些不太舍得地叹了口气。
  即便是决定了保持距离,有个赏心悦目的人可看,也不枉为段享受。
  然而鲁莽唐突的代价总要自负,若是不胡来,没准看在学识份上还能做个朋友,他这么一出之后,得到的结果自然只能是范愚的绕道而行与时刻防备了。
  不管他怎么想,都已经与此时的范愚无关了。
  第80章
  被叶质安一路揽着回了租住的院子, 直到进了门,护在肩上的手才松开。
  等范愚在习惯的位置上坐下,身前未读完的书还没拿起, 就被双手给抽了去。
  有些繁乱的桌面清空之后,棋盘占据了所有的空间。
  知道范愚不想回想到赵近峰相关的什么,叶质安颇有默契地无视了方才的事儿,甚至试图拿对弈来暂且阻止他回去书中的世界,免得又带起来什么关联的念头。
  “阿愚, 许久不曾对弈, 不如下盘棋松快松快?”
  虽是提议, 手中早已经取了枚棋子, 直接落在了棋盘上边, 话语和落子的清脆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初心虽不是对弈, 毕竟是他持续了十几年的爱好, 摸到棋子的同时,叶质安就已经对久违的对弈生出来了满满的期待。
  虽然多半下不赢后来居上的小孩。
  预感颇为准确。
  多年下来, 叶质安的棋艺都毫无长进, 再加上早就阻止了范愚“谦让”的行为, 棋局上边的颓势现得飞快。
  不过所谓的颓势, 叶质安向来是要到自己没法挣扎了才能意识到的。
  于是范愚就只能像先前每一次和他下棋时候一样,颇为无奈地看着人信心满满地落子在个不该落的位置上, 还不好直接说一句再来一盘。
  就算真的再来一局,九成的概率也只是重复一遍这个过程而已。
  还不如在系统空间里边,自己一个人研究棋谱来得有趣。
  好在叶质安也清楚自己的水平,连着输了两局之后倒也没觉得多沮丧,反倒兴致勃勃, 拉着范愚问有无什么秘诀可学。
  “阿愚当初可是连下棋的规则都不懂,这才多久,回回都能赢我了。”
  好好的俊秀少年,把下巴搁在桌面上,一点没顾及风度,故意作出来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
  范愚闻言就笑出了声,除了无奈之外,一时半会儿都找不着什么别的词可以拿来形容自己的情绪。
  棋这一道,若是想成什么大师,势必不是易事,可若是只想赢过十几年下来水平还在初学状态原地踏步的叶质安,怕是随便寻个不那么没有天赋的孩童,认认真真学上数月之后都能做到。
  幸好叶质安也就是一时兴起,没指望得到个什么回答,听见轻笑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会儿看上去有多傻,假咳一声就直起身,模样正经地开始收拾起来棋盘。
  一边收拾,一边打发算是看了笑话的范愚去厨房。
  “时间差不多,阿愚不若先去厨房,待我收拾好了便来。”
  没有留下来嘲笑一番这人此时的掩饰动作,范愚很体贴地听话照做。
  才进厨房,刚构思好中午要准备的菜色,后边实际上在收拾情绪的人就已经跟了进来,正好赶上处理食材打下手。
  下午倒是没有再被拽着对弈,只是坐在桌边,各自读着各自的书而已。
  安静却不尴尬,反倒都挺享受这样的氛围。
  夜里则是拿来泡在系统空间里边,继续同虚拟讲授者一块儿研究《春秋》。
  时不时还回到尊经阁二楼,在一众书架里边寻找着写了同一段历史的书册来作为个参照。
  差不多连着一旬的时间,两人的生活都在重复着这一日的经过。
  叶质安日日早起,陪着范愚到祁连先生处,又在外边等到讲解结束,再直接带着人回自家院子。
  下午的时间倒是偶尔会想着磨练医术,去外边呆上些许时间。
  但即便如此,也是呆不上多少时间就会匆匆回来,进门的时候还会特意检查一番院门有无被什么人给折腾过,真正将赵近峰给当成了贼来防。
  在发现范愚还安稳地坐在屋里念书之后,才会松一口气,而后又取一册医书,在他身侧坐下来,重复先前的每一个下午。
  直到过了一旬,赵近峰都没有再做些什么,不曾搭肩,更不曾再次跟到院子来,叶质安才算是真的放下了心。
  不必再操着兄长的心,终于得以安心地投入到他的医术当中去。
  又一日清早,范愚推开屋门却没看到倚在门口的少年郎时,还感到了点惊讶。
  向来赶在最末一个到祁连先生的院子,哪怕一旬时间都没有参加讲解过后的探讨,给他空出来的蒲团位置却又悄摸往前挪了两位。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既然位置已经留出,他也就心安理得地在那坐下。
  毕竟满院都是秀才,小三元却是独一份。
  若不是年岁还小,来祁连先生这里听讲又只一旬时间,随便哪个蒲团位置,范愚其实都坐得。
  这会儿的新位置,离着又一次坐在最前边的赵近峰,也只隔了两行罢了,已经算是前列。
  照旧着了身补丁衣裳的祁连先生落座之后,按理该是赵近峰提问的时间。
  然而问题还未说出口,范愚身后几个的位置就冒出来了道愤懑不平的声音,针对的也正是他这位年轻的小三元。
  “先生有所不知,这些天来,院子里可是多了位十一岁便中了小三元的少年天才。”
  话是夸奖,听上去却是阴阳怪气。
  范愚保持着原先坐在蒲团上的姿势未动,但也能感受到来自身后的目光,仿若针刺,同他的声音一样不甘。
  既是在不甘其位置的向后挪动,也是嫉妒于年幼自己不少的范愚能够摘得他得不到的桂冠。
  可再怎么不甘,这样的表现也太过愚蠢了些。
  打破规矩导致了整个院子陷入寂静,最前边精神矍铄的老先生抬起来目光,耐心地打算等人说完,同时却也有道细若蚊蚋的声音在劝说:“李兄,还是先坐下,赵兄都还不曾提问……”
  竟然还是激动地站起了身么?
  范愚一直没动弹,自然也就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
  唇上留了小胡子的男子看上去已经有三十出头,衣衫同样打了补丁,却不似祁连先生般清正,反倒是郁郁不得志的书生模样。
  身边则是有个稍稍年轻些的书生,畏畏缩缩地伸手去拽他袖子,试图让人平静下来。
  然而阻止未果,迎着祁连先生的目光,这人反倒觉得自己受到了鼓励,继续道:“赵兄的疑问,不知可否让这位少年天才来答上一答?连着依循的探讨他都不曾加入,我辈连一睹小三元风采的机会都还不曾找到一个。”
  听上去,对于范愚最近不参加探讨的事儿,也存了些怨念。
  范愚还是没有反应,只是抬起头,直视着前边祁连先生的目光。
  赵近峰倒是做了个抚额动作,背影看着有些无奈,而后朝着先生拱了拱手,转过身试图劝上一劝,同时还朝着为躲自己而被人怨念了的范愚投过去了点歉意的目光。
  只是劝说还未出口,看着一片乱象的祁连先生难得出声。
  “这么说来,近来新来听讲的这位小郎君便是小三元么?”
  语调平静,看着范愚的目光则是带着点赞赏意味。虽然不许学生说话,讲经时候规矩又多,可有些什么人他却是知道的。
  听讲人群中多了位日日报道的小少年,座次还不时往前变动,坐在最前边的祁连先生自然会注意到。
  范愚点头应是,又对着先生打了招呼,话语谦恭,但依旧没搭理身后的人。
  既是出于读书人那点自矜,也是对先生规矩的尊重,虽已一片混乱,却也不想贸贸然起来与人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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