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否则又怎会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仍然要叫珀兰斯的名字呢?
  想到这里,珀兰斯又觉得把握好像大了那么一点点。
  可是也就一点点而已。
  就像是在天平两端,一端放上想要的,一端放上愿意付出的,几番衡量之下,珀兰斯依旧觉得自己的砝码不够。
  可事实上,珀兰斯从未在天平的一端放过这么多东西,甚至,他把自己都当做砝码放了上去。
  心总是极其复杂的。
  一边觉得路易身为雄虫,简直好得让人不敢相信,可是另一边又不相信路易。
  这么好的雄虫,如果不多加点砝码的话,又怎么会选择珀兰斯呢?
  毕竟珀兰斯已经被这只雄虫拒绝过一次了。
  ——
  路易静静地坐在客厅,身躯微微后仰,整个人陷入了柔软的沙发之中。
  他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笑意,嘴角紧抿,那双深邃的眼睛,没有焦距地凝视着落地窗之外,定格在那片无垠的蔚蓝之上。
  珀兰斯这套别墅是海景别墅。
  当真是面朝大海。
  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斜洒在海面上,与轻轻摇曳的波浪交织出一片璀璨的光影。
  波光粼粼的海水,在微风的吹拂下闪烁着点点金光,波澜壮阔而又宁静祥和。
  海水近岸的颜色。
  就像珀兰斯眼睛的颜色。
  听到那一头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路易转头,看见珀兰斯从房间里面穿好了家居服出来,脚上拖着白色的毛绒拖鞋。
  别墅里面的暖气开得很足,所以哪怕衣服并不是很厚,也不会觉得冷。
  看起来太柔软了。
  在路易的刻板印象当中,珀兰斯像是霜花一样,好像被信息素排症抹去了太多的棱角,连带着僵化症也在折磨他。
  是蒙上了一层纱的美神雕塑,连笑都很难得,就算是有,也会是那种商业化的假象,那双眼睛当真泛起笑意的时候,实在是太少见了,大多时候都是疏离的冷淡的。
  可是现在。
  珀兰斯那双雪白的手,扶着墙,从房间里面走出来,他好像还有点站不稳,所以在抬头看向路易的时候,笑的有几分不好意思和腼腆。
  “路易。”
  他的嗓子稍微有点沙哑,于是这一声,听起来就好像撒娇一样。
  珀兰斯真的很少这么笑。
  平日里,就算笑起来的时候,也通常都是矜持的。
  太柔软了。
  似乎现在对这样子的珀兰斯说任何尖锐的话,都是一种残忍无情的、应该被谴责的刺伤。
  可是此时此刻。
  路易开口:“珀兰斯先生。”
  珀兰斯一愣。
  雄虫说出那句话时,神色显得格外冷淡,他的眉眼之间,虽然努力克制,但仍难以完全掩饰那股残余的怒火。
  那双平日里永远充满笑意的眼眸,此刻显得异常深邃,藏着无尽的暗流与未了的情绪。
  雄虫……生气了?
  于是珀兰斯又走进了些。
  在客厅的茶几上,赫然摆放着五支已经空了的药剂管,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
  当珀兰斯的目光不经意间触及到这些空管时,他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微愣。
  就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烫到了一般,珀兰斯迅速地将目光移开,顿时只觉脸上火烧火燎的火辣辣
  ——是羞愧。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又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珀兰斯没有问为什么路易会发现这几只空的药剂管,他也没有问路易猜到了什么,
  不论猜到了什么,对于他们之间而言,似乎都已经毫无可能了。
  “很意外吗?珀兰斯先生。”
  路易看着珀兰斯,皱眉说。
  瞧,他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刚见面的时候。
  不,甚至比刚见面的时候更糟糕,路易好像把珀兰斯隔得更远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路易坐在那里抬头望着珀兰斯,眼里半是不解,半是愤怒。
  “一次一支的剂量,珀兰斯先生一下子用了五支,难道是真的想被弄死在床上吗?”
  其实还有太多难听的话,只是路易没有说而已。
  他是愤怒,但是残留的理智,依旧让他选择性的,把那些最难听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难道珀兰斯真的想被他□□在床上吗?用钱来追求,追求不到就用药来下手,这就是珀兰斯的选择吗?
  就非要这么急切,
  非要这么偏激,
  非要一点余地都不留,是吗?
  因为路易从未表现出生气的模样,从珀兰斯认识他到现在,一直都是谦逊有礼的,以至于当路易真的生气的时候,珀兰斯甚至有点手足无措。
  颤了颤睫毛,珀兰斯一时之间有点惶恐,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非常抱歉……”
  他实在有些难堪地站在那里,动了动手指。
  是毫无血色的皮肤,手上的青筋那么的明显,腕骨那么细,好像下一秒骨头就要从皮肉里面戳出来一样。
  多可怜啊。
  可是再怎么可怜,他依旧对路易下药了。
  “珀兰斯先生,还记得你昨晚哭了多少次,求了多少次吗?”
  路易冷声,说着带着羞辱意味的话。
  这话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但是偏偏,就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不……”
  珀兰斯低声摇头,下半句话还没说,就看到路易站了起来,走到了他面前。
  眼前的光影顿时被遮住。
  珀兰斯下意识猛的闭眼,似乎在等待着一个下落的巴掌。
  雄虫似乎天生就带有暴虐因子,在不顺心的时候,打骂雌虫已经是常态了,即使平权法案出来,可是依旧没有用。
  在珀兰斯生长的贝克伯爵府,雄虫就是高高在上的姿态,稍有不顺心,对雌虫打骂都是轻的,有的时候上了刑,那才是真的血淋淋。
  珀兰斯本以为这事做的隐秘,不会被发现,可是好像老天故意跟他开玩笑一样,亏欠的或许终究要偿还,偷来的总归会失去。
  所以就算被路易打上几巴掌,珀兰斯内心深处其实是觉得很正常的、很应该的。
  因为他见到的,从来都是如此。
  见状,路易是真的被气笑了。
  “珀兰斯先生,你居然觉得,我会打你吗?”
  “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不能好好说呢?
  路易刚想说这句话,但是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确实是拒绝了珀兰斯。
  拒绝了珀兰斯的豪华飞行器,拒绝了珀兰斯的追求。
  但是,但是……
  但是至少给他一点考虑的时间吧?
  是,他确实一开始只想做朋友,但是朋友进阶到男朋友,也需要一点过渡时间的吧?
  哪有这样的?
  怎么会有珀兰斯这样的?
  一点考虑的时间都不给,直接就玩消失,信息只回冷淡的语气词,打电话也不接。
  真不知道是他拒绝了珀兰斯,还是珀兰斯拒绝了他。
  现在居然还用药?
  用药就算了,最多一支两支的剂量,居然一下子用了五支。
  一下子用了五支!
  真的出了事怎么办?如果真的有意外怎么办?
  如果是在人类世界,不,如果对面不是珀兰斯的话,路易绝对百分百扭送始作俑者去蹲两天局子,不论这药是对方吃的,还是路易吃的。
  人心总有偏向,有情和无情毕竟不一样。
  路易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气到快要口不择言,气得浑身发抖,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能让自己的嘴不说出伤人的话。
  却见珀兰斯不安地咬唇,那双晶蓝色的眸子往上抬,就这样水意十足的望着路易。
  珀兰斯连眼镜都没戴。
  对,珀兰斯的眼镜被路易踩碎了。
  “路易…阁下,”
  珀兰斯斟酌着换回了以前的尊称,
  “真的非常抱歉,昨晚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对您…都是我的错……”
  “我会给您开出赔偿条件,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可以当成昨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为珀兰斯没有戴眼镜,所以路易可以清晰的看到,说这段话的时候,珀兰斯的眼神分明就是钝痛的。
  由于过量用药,珀兰斯的脸色本来就很苍白,连带着唇色都变得不健康了,
  不知是不是路易的错觉,总感觉说完之后,珀兰斯眼中倒映着的光都熄灭了。
  可是,听听珀兰斯说的话。
  赔偿,条件,什么都没有发生。
  谈恋爱难道是做生意吗?
  是,没错,他们确实甚至都没有开始谈恋爱。
  可是,如果以“意外的”性为开端的恋爱,只会从头到尾都带着愧疚感,连原本的爱意都会冲淡。
  珀兰斯想要的是这种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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