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也能和周酌意一样举手投足都带着矜贵,他也能多才多艺、温和有礼,况且他还比周酌意更加健康,父母兄长的爱、金钱、朋友,这些本来都应该是他的。
  凭什么明明是周酌意抢走自己的东西,他们却都在心疼周酌意?好像是他迫害了周酌意一样?
  周酌远的心理开始扭曲,当时的他还不敢明目张胆伤害周酌意,因为周酌意就是易碎的瓷器,稍不留神就会在上面留下裂纹。
  于是周酌远在嫉妒的驱使下,干了一件极其幼稚无聊、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他趁周酌意学习的时候,假装不小心把饮料洒在了对方的笔记上。
  现在想来,他的演技一定很拙劣,不然也不会让在场除了周酌意以外的所有人都用嫌恶的眼神看向自己。
  偏偏周酌意相信了他,还很急切地问他有没有烫到手。
  于是周围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默契,没有揭穿周酌远丑陋的嘴脸。
  他们把周酌意当眼珠子一样护着,不让他见到任何一点黑暗,所以才把周酌意养得这样脆弱,受不得丝毫打击。
  弄湿的笔记很快就被周酌礼找人复刻了一本,周酌意高兴地过来告诉他这件事,让周酌远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智商。
  他没有给周酌意带来任何损失,反而为自己埋下了一堆坑。
  眼前这个男生显然就是他多年前为自己埋下的一个坑之一。
  没有想起这段黑历史的时候,周酌远还有底气和对方对峙,而现在他只想挖个洞钻进去。
  他转过头,不再搭理这个人。
  晚自习还有半小时结束,天已经黑透了,正值初秋,外面的风已经带上些许凉意。
  周酌远被吹得咳嗽两声,方才想起来要去关窗,他瞥了一眼身边的人,选择转过头询问后桌靠窗的男同学:“可以帮我关一下窗吗?谢谢。”
  很不巧的是,后桌的男同学显然和他也有着一些龃龉,挑起眉梢反问:“你没有手吗?不会自己关?”
  周酌远攥紧了拳。
  他忍了好一会儿,没有发作,站起身自己够着窗户关上了。
  重生以后,他的脾气好像有变好一点。
  季和还在得意洋洋地想着一会儿要怎么羞辱他,就看到一截细白的腰从自己眼前闪了过去。
  周酌远的身高不矮,能越过他自己关上窗,就是会比较艰难。
  坐回去以后,他又捂着嘴咳了两声,想来是感冒还没好透就回来上课了,纤长的手指和脸一样没有血色。
  季和听见他闷在衣袖里的声音,犹豫着咽下嘴边的抱怨,没办法,他才不像周酌远一样,欺负病人可不是他的作风。
  .
  学校安排的晚自习九点结束,结束以后住宿生可以自愿留在教室学习。为了早点补上丢失多年的知识,周酌远一般都要呆到十点半。
  如果不是担心太晚洗漱会打扰舍友休息,他应该会学到更晚,集体住宿总要互相体谅的,周酌远这样想着,擦着头发打开卫生间门,差点撞到一个人胸膛上。
  他停住脚步,稍稍仰起头问:“你站在门口干什么?也不出声,吓了我一跳。”
  是贺清澜,他比周酌远高半个头,所以离得很近的时候需要仰视。
  周酌远此刻就离他很近,眼睛半眯着,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穿着一套深蓝色睡衣,原本过于苍白的皮肤被水汽蒸得微微泛红。头发让他揉得乱七八糟,湿漉漉的翘起来,有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到脖颈上,最后划入线条分明的锁骨。
  贺清澜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周酌远浑然不觉,很随意地擦掉了滴在身上的水珠:“急着用厕所吗?不要挡着门,我怎么出去?”
  贺清澜清醒过来,他举起手中的毛巾,支支吾吾道:“我想说你拿错毛巾了,这个才是你的,颜色很像但是花纹不一样。”
  周酌远的动作瞬间僵住。
  贺清澜看到他的耳垂肉眼可见地红了,还故作镇定地“哦”一声:“抱歉,我明天再给你买一条。”
  “不用不用,你直接给我吧。”贺清澜连连摆手,又想起什么似的很着急地解释,“我的这条只洗过脸,没有擦过别的东西,而且昨天才洗了晒出去。你要是想重新洗一遍澡也没有关系,我不会多想的。”
  他又“哦”了一声,换回自己的毛巾以后,头也不抬地就上了床。
  裴鹤正靠坐在床头玩手机,他的视线扫过贺清澜手里的那条毛巾,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因为这场乌龙,周酌远忘记吹头发,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头又开始痛,囫囵吃了两片退烧药,他带着浓浓的低气压离开宿舍。
  这几天他都是第一个走,就算关琦起得比他早,也还是会被他故意错开。
  贺清澜是最晚洗漱的,他鬼使神差地把毛巾凑到了鼻子前闻了闻,是淡淡的山茶花香,和昨天他在周酌远身上闻到的香味一样,应该是他用的洗发水或者沐浴露。
  想到昨天的场景,贺清澜觉得自己口有点渴,随便抹了把脸就出来灌水喝。
  裴鹤在一旁冷不丁开口:“有那么香?”
  贺清澜压根就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一口水差点喷到对方脸上。
  教室里,低气压的周酌远看到季和不善的表情,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放下书包,不由分说地道:“跟我一块去找老师换座位。”
  “啊?”
  季和懵了,怎么就找老师了?他干了啥?他还什么都没干啊!
  周酌远这属实是在迁怒,分明是他自己忘吹头发,偏还要怪到别人头上,觉得自己头痛一半是被季和气的。
  季和嘲讽道:“你不跟我坐跟谁坐?谁愿意跟你坐一块?”
  这下是真的被季和气的了,周酌远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你!”
  关琦一直注意着周酌远,此刻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当即激动地走上前去:“你胡说什么?酌远成绩又好人又好,想坐他旁边的多了去了!”
  他拍马屁是一点都不脸红,周酌远尴尬至极,又觉得他说出这样的话格外讽刺,比起关琦做过的事,同季和之间的矛盾都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他冷漠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关琦回去时的表情有一点受伤,像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方可以在旁人面前对自己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季和盯着开始读书的周酌远,发现之前好像误解了什么,他是听说周酌远和关琦闹掰了,还以为关琦终于受不了这个少爷病撕破了脸皮,才会那样嘲讽他。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至少受不了的人不是关琦,而是周酌远。
  周酌远被盯得实在烦躁,他转过头:“你到底在看什么?”
  季和嘟囔着移开视线:“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他料想得果然没错,这个人脾气那么坏,果然忍不了几天就本性暴露了。
  季家这几年出了不少人才,处处都要压上周家一头,周围的人都捧着他,就连周傅轩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从来没摆过长辈的架子。
  也就周酌远无知浅薄,不知道讨好他,到处得罪人,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从来没有人对他态度这样差!
  季和越想越气,凭什么自己要听周酌远的?他不让自己看自己就不看了?
  于是他又猛地扭过头,瞪向周酌远。
  第8章
  周酌远并没有发觉,他皱着眉,正用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揉了一会儿,眉心皱得更厉害了,他英语不好,晨读的时间对他来说很重要,可越是想背头就越疼,头越疼就越是焦躁,越是焦躁就头越疼……
  “你又怎么了?真搞不懂天天在卷什么,就不能养好身体了再来吗?还是说你以为学你弟当病西子就能受人待见了?”季和冷不丁嘲讽道,“劝你赶紧请假回去躺着吧。”
  他突然出声,吓得周酌远手下一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线。
  因为从小被人惯着,季和除了对周酌意会温柔一点,平时讲话都是毫不客气的,在他看来,这句话可以算是对周酌远的好心提醒了。
  然而周酌远本就心烦,被他这样一扰,更是火大,当即黑着脸骂道:“闭嘴!我干什么与你无关!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喜欢当吊车尾?”
  季和被狠狠噎了一下,他的成绩确实不怎么样。
  爹的,他到底在多管什么闲事?这人根本就不识好歹!
  再管周酌远他就是狗!
  -
  可能是早上吞的那两片退烧药起了作用,也可能是这头痛是短期的,过了时间就会结束,总之到了中午,周酌远已经好受许多,于是他按照原定计划去了一趟校园超市。
  贺清澜吃完午饭回来,在桌上看到一条包装完好的毛巾。
  周酌远已经坐在桌子前开始学习了,他每天中午都要学半个小时,等所有舍友都收拾好才会午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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