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成。”戚檐直起身来,“你俩哥哥当牛马这么久了,有你来了,这重担子就交给你挑了!”
  那戚檐有意把话音压低,岑昀只听到最后一句重担子他来挑,还有戚檐那意味深长的笑声,却仍是明媚笑着把话应下:“成!”
  戚檐本还在啧声瞧着那埋头苦学的傻孩子,却忽听那薛无平大喊着:“吃饭啦——!”
  下一秒,他手上就多了个文侪塞来的梆硬的窝窝头,戚檐嘴角抽动了一下:“这就是他说的大餐?薛老板的手艺精湛啊,就是不知道一会儿我的牙保不保得住……”
  文侪说:“他把厨房门给锁了,要自个儿捣鼓,让我们先把午饭对付过去。”
  “行吧……”戚檐转身就将手拍在岑昀的肩头,“小弟,把店看好了啊,哥哥去电视机前吃饭。”
  说罢他便亲昵地揽着文侪,自不断入门的寒春风前慢悠悠踱过去,路上碰着那方睡醒的薛一百,还不忘嘬声把它也引了去。
  岑昀仰头目送他们走,若有所思。
  ***
  戚文二人啃完那硬石头,只搬了一床被子窝在了客厅椅上,什么午睡也再管不得,单近乎报复性地玩乐起来。
  奈何这铺子太落后,压根不存在网络一类东西,只摆了个老掉牙的调频电视机,俩人便面不改色地欣赏起电影频道重播的那从前口碑极好的惊悚片来。
  菜刀砸至案板上的咚咚声不断从竈房里传来,偶尔还会响起几声那瘦鬼烦躁的磨刀声。文侪嫌吵,这会儿却连一个手指头都懒得动,遑论下椅,于是单跪着伸长手去够不远处的窗户。
  戚檐怕他摔着,便将手握去了他腰间,说:“哥,当心点儿。”
  那文侪腰侧怕痒,给他摸得拱背一缩,忙伸手柄戚檐的手给拍下来。
  戚檐愣了愣,笑着等他把窗子阖了才又抓了他的腰,将他一把拖回来,挨着他的脑袋说:“哎呦,我们亲爱的,怎么身子上哪儿都怕痒?”
  文侪笑笑,只将薛一百抱进怀里捂了眼睛,一巴掌扇去了戚檐背上。
  戚檐早做好了准备,谁料还是给文侪打得险些从椅子上栽下去。
  他挨打时岑昀恰好在外头,那巴掌声响亮,他以为那二位好哥哥打起来了,赶忙跑进来一屁股挤进他二人中间,开始没话找话:“文哥、戚哥,我作业写完了,来这里歇会儿!哎呦,好暖和……”
  文侪摸着薛一百脑袋,也不解释适才他二人没在打架,只说:“歇吧,再歇会儿薛无平就该叫人吃饭了。”
  文侪说着,又随手像揉薛一百那般搓了搓岑昀的脑袋。
  戚檐斜眼看他,眼神既锋利又烫,文侪当他发疯,没理。
  ***
  夜里七点半,薛无平才吆喝着让那仨小的过来端菜摆桌。
  饭菜色香味俱佳,红的翠的金的,圆盘长盘叠着摆,肉菜汤一样不落,叫顶头那祖传的黄灯一打,带上点旧时回乡里过年的喜庆感。
  薛无平不大管动筷先后这般礼仪,只叫他们先坐下来,而后特意嘱咐一句:“多吃点,就当给你们补的一顿年夜饭。”
  薛一百近来长大好些,文侪抱了没一会儿已觉得手有些泛酸,于是便先落了座。哪知这般大的一个圆桌,那岑昀和戚檐非要挨着他一左一右地坐下来。
  起先文侪还专心逗着猫儿,谁料那二人都拘谨着不动筷。文侪呼一口气,便抓筷将那烧得黄澄澄的鸡腿一只夹去了岑昀碗里,一只夹去了戚檐那儿,说:“小的吃多点。”
  “谢谢哥。”岑昀送他个大笑脸。
  戚檐诧异一笑,说:“亲爱的,你可不能因为我叫你一声哥就忘了我比你大的事实。”
  “不懂事的吃多点。”文侪改口,随即把脑袋往薛一百肚子上埋了埋,便给它送去了地上。
  戚檐皱眉,委屈道:“我多听你话,怎么会不懂事?”
  文侪当耳旁风,自顾自绕去洗手。
  岑昀倒还是美滋滋模样,只大口嚼着鸡腿,叫皮肉间滋出来的香葱油全入了喉间。片晌他含糊笑说:“我年纪比哥哥们小,不懂的东西还多!以后我多跟着俩哥哥见见世面,开开眼界,争取早日懂事。”
  文侪哼笑:“我看你今儿就已比戚檐懂事不少了。”
  “哈……”
  戚檐郁闷地叹出一口气,给那收拾好竈房过来的薛无平拍了一掌在手臂上。
  “你对着老子的辛苦结晶叹狗屁的气呢?!”
  “嗳、我哪敢啊……”戚檐皮笑肉不笑,“我只是想着我戚檐今天也算出息了,竟然能叫爷爷您这高贵的鬼为我洗手做羹汤!”
  “油嘴滑舌!”薛无平说着坐下来,笑容可掬地先给自己盛了一碗热乎乎的排骨海带汤,“哎呦,百年一度呐!真真是累坏我了!”
  “骨头要散架了吧?”戚檐瞟一眼那汤里的骨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呃……”薛无平目瞪口呆。
  “恶不恶心?”文侪拧眉抽纸捂去他嘴边,骂道,“饭菜堵不上,就自觉点拿纸塞。”
  戚檐挑了半边眉尾,摸着他的指骨把他的手带着纸一道摁向自个儿的唇。
  文侪隔纸摁上那人的唇肉时,得亏有岑昀和薛一百在场,否则他定要顺势给戚檐一个大耳刮子。
  岑昀乐呵着夹了一筷子米团进嘴,随即把碗搁了,颇自然地将手落去了文侪肩头,搭着文侪的肩开始话家常。那话匣子好似有说不完的话,手放在文侪肩上更是不知道收回去。
  “……我见你模样挺端正的,处过对象没?”
  戚檐笑着,那双弯起来的狐狸眼却紧紧盯住岑昀搭在文侪肩头的手上。还不等那小子回答,他便先牵了那只手,隔着文侪帮岑昀看起了掌心的感情线。
  岑昀倒也没把手抽出去,单用左手挠挠脑袋,讪讪笑着说:“哥,我才高一,不兴早恋的,我要是敢谈,我爸非把我屁股揍开花不可!”
  “甭说恋爱了,这世上能叫你挨揍的事多如牛毛。”戚檐说着,将岑昀的手掐得更紧,“单单你这只手啊,要是不经意给放错地儿了,你那两瓣屁股也是会被打烂的。”
  “我靠,吃饭呢!肉不够你们啃了还是菜不够你们塞牙缝了?非在嘴里哔哔赖赖嚼你的屁股我的屁股?还嫌不够恶心?!”文侪拍桌。
  岑昀心虚,于是默默把手从戚檐那暖和得好似要喷火烧他的掌心里抽回去,开始埋头扒饭吃。
  “嗳,岑昀年纪小,暂且不提了——文哥,你那六年也没谈个对象么?”戚檐口里说着,顺势将手臂搭上文侪的肩,“多好的年纪,应该谈过了吧?”
  “没谈过。忙得狗一样,谈个屁谈。”文侪白了戚檐一眼,“把你的脏手从我肩上拿开,三秒后那玩意还在那里我就动手了。”
  “凭什么岑昀能搭,我就不能?”戚檐受屈似的埋怨一声,把椅子又朝文侪那头移过去好些。他一本正经地歪了脑袋盯住了文侪的两只眼,“文哥,我心底明白的,你就是太在意我,才会受不了咱俩之间的身体接触——所以,日后我就多增加碰你的频率,也算帮你整个脱敏治疗。”
  文侪冷笑一声,正准备劈头盖脸送他一通数落,哪曾想那人又嬉皮笑脸地开口问:“文哥,没谈过不代表没有喜欢的类型嘛,透露一下你的理想型呗?”
  听了那话,岑昀扒饭的动作都慢了些,他亮着眼睛抬头附和:“唉哥,我想听!”
  “没有,从没想过。”文侪神色平静,斩钉截铁。
  “怎么会没有?”戚檐又搂了他的肩,“真没有的话,我给你现造一个——!”
  “首先嘛,要长得好看,个子要格外出挑,比你高更好,改善基因!其次,性格嘛,得阳光开朗,能逗你开心,脾气也得顶天地好。这样才能包容你的暴脾气,任由你打骂,还能死皮赖脸粘着你,你咋赶都赶不跑!此外,必须得有力气,能把你轻松抱起来是最好……哦还要任劳任怨,帮你干活,省你力气……”
  “哥在推销自己吗?”岑昀好不容易有了回眼力见,可瞳子朝上转着想了想,又忽然开始摇头,“噢不是哥不是哥。哥挺懒的,不怎么喜欢干活,扫个地都愁得眉头好皱,是我想错了。”
  “小昀,”戚檐嘴角一抽,“好让人伤心的话,在你眼中哥就是个懒蛋?”
  岑昀见了他那神色还没反应过来,只不紧不慢地将口中肉给嚼烂了,咽下去后才说:“和文哥比起来,哥是要懒得多,但没关系的,人比人气死人,文哥都没说在意,您就甭觉得心虚啦!我爷爷常和我说,搭顺风车也是种本事呢!”
  “怎么说?占便宜还有理了?”戚檐觉得暧昧气氛已经被那没丁点情商的黄毛小子给搞没了,只一边接着他的话,一边思考要怎么哄骗文侪说出他的理想型。
  等问出来了,保准文侪第二日就能瞧见他的完美理想型正和他同眠共枕。
  “不是那种寻常的顺风车。我们家里是同鬼神打交道的嘛,我爹说的是那阴阳关上搭车的本事。”岑昀把筷子放下,才开始讲,“意思是,两个人想一块去死是很不容易的,即便心底都想着往绝路去,但其中一个的心动摇了,稍稍缩回去一步,没准就一生一死,叫俩人阴阳两隔了。即便是两个人都死了,去的地方也可能不一样,一个没准直直就往阴曹地府受刑去,一个却是入了轮回道,转世投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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