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比起乾纲独断的兄长,柏晚章似乎更贴合想象中一个哥哥应该有的模样——温文尔雅,体贴入微。
那把吉他,他一直用到现在。
“是感情上的事情吗?”
傅纭星抿了抿唇角,“很明显吗?”
柏晚章的回答简单有力:“你还记得我是学什么的吗?”
二十岁那年,柏晚章与傅晟结伴出国完成了因手术休学而滞停的学业。傅晟攻读商科,他则用四年时间取得了心理学硕士证书。
毕业后,他独自创办了一间私人诊所,在业内拥有了逐渐显赫的名声,直到回国前夕。
傅纭星明白,他在柏晚章面前藏无可藏。
“她是你的同学吗?”
柏晚章的嗓音透出一股自持的稳重,不知不觉让人放下心防。
傅纭星没有抵抗住这番包裹在柔和外衣下的攻势,开口:“不是,他比我大很多,但我们的确是在学校里认识。”
这个答案稍微超出意外,柏晚章深润的灰色眼眸从黑魁魁的夜空移向傅纭星冷淡的侧脸,“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介意和我说说吗?”
什么样的人?
傅纭星的思绪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一个随便的人,没有什么好说。”他冷冷地,艰涩地从喉咙中挤出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
仿佛真的对此十分厌烦。
“你真的这样想吗?”
柏晚章不轻不重地反问,已经从寥寥数语中洞察出了一切。
傅纭星抿紧冷硬的唇,避开了他的对视。
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柏晚章知道不必再追问下去,现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他从口袋中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傅纭星,“这是我的新号码,如果碰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可以随时找我聊天。但在决定之前,我的建议是最好先开诚布公地和制造问题的那个人谈一谈。很多时候,良好的沟通可以解决百分之八十的问题。”
傅纭星接过名片,神色稍冷。
那个人,哪里还有和他解释的心思?
话题从这上面移开,柏晚章转而问了傅纭星一些学业与生活上的琐事。须臾,口袋里传来一声紧贴的震动,柏晚章道了句抱歉将手机拿出,看见上面的信息直起靠在栏杆上的后背。
“我得离开了。”
“现在吗?”
柏晚章回头对傅纭星提了下唇角,屋内的灯光在他身后镀了一层柔和的虚影,仿佛一触即散,“工作上有事情需要处理,我刚才的话你回去后记得好好想一想。”
第29章
柏晚章提前离场,这场为他而办的家宴自然也伴随他的离开而谢幕。
傅纭星答应明早要陪傅老太太去山上烧香拜佛,省去来回途中的麻烦,今晚便决定留宿在主宅。傅晟拒绝了傅承海的挽留,对方也不过随口一提,随即叫来司机送他回去。
坐进车内,傅晟打开手机最先瞥见的就是微信左下角一枚未消除的红点,极其扎眼。
昨晚之后,他想了许多种可能。
这个号码就连跟在他身边两年的周俊都不知道,自然不可能由他泄露给对方,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排除所有不可能,最后一个答案哪怕再不可能也只能相信——程朔加错了人。
巧合到简直像是故意安排。
但这种事情如果放在程朔身上就变得极为合理,他们仅有的两次交集,每一次都充满了荒谬的戏剧性。
命运吗?
姑且算作是打着命运旗号的厄运。
傅晟一向对所谓的缘分嗤之以鼻,即便存在,他与程朔也一定是水火不容的孽缘。工作占据了他迄今为止生活里绝大部分时间,对情爱之事提不起丝毫兴趣,甚至都从未深想过自身取向的问题。
就如从小被教导的那样,最终他也会和傅承海与他母亲的结合一样与一个身份显赫能够给傅家带来利益的富家小姐联姻。这种方式在他身处的圈层里如饮水一般平常。
至于爱情,那是他最不需要的东西。
他没有想到第一次深入接触的对象竟会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各方面都与他相差悬殊的市井小人,庸俗,恬不知耻。
只剩那张脸,算是浑身上下唯一一点可取之处。
屏幕在长时间的静止中暗了下去,傅晟指腹轻击,盈盈的冷光倒映在平滑的镜片上。
区区一次接触,不可能改变现有的任何事物。
何况,他相当好奇,到底这人是怎么在他的眼皮底下勾上了他那个最不听话的弟弟。
车身穿过亮起的绿灯,傅晟按下了代表接受的绿色按键。
好友申请通过不过片刻,顶部弹出来不间断的消息提示,点进去后是一组照片,一张接着一张,全都是来自购物网站的猫爬架截屏。
程朔: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另一边的程朔从床上直起腰,退出消消乐的页面给终于通过他好友申请的网友发去了最新问题。最近小猫越长越大,腿伤好了以后性子也变得活泼起来,总喜欢叼着拖鞋让他陪它玩,把本就懒散的他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白天不磨磨它的精力,晚上遭罪的就是他。
傅晟无言地看着照片上均价不超过两百的商品,大约知道了程朔是为何加错了他。
还养了猫吗?
sheng:第二个。
是所有里面最贵的一个爬架,238.5。
程朔说:我也觉得第二个不错,可是这种款式会不会太高了点,我家猫才五个月大。
sheng:不会。
程朔放了心,问道:对了,你不是说有个铲屎官群能拉我进去吗?
傅晟皱了下眉,面对这个稍微棘手的消息,回:群解散了。
程朔意外地捧起手机看着最新消息,纳闷这不才不过一天的功夫,怎么说散就散?
更奇怪的是对方的语气和昨天元气满满的热心网友相差甚大,冷冰冰的,都让他不怎么好接话。但对此程朔也只能归功于对方可能今晚心情不太好,在学校里碰到了什么烦心事。
他记得对方说过自己还是学生。
程朔:行,那你早点睡,有问题我再来找你。
sheng:好。
发出最后一个字后傅晟没有关掉手机,点开程朔的朋友圈,一路下滑,基本都是关于酒吧的宣传活动和照片,私号公用。
最新的动态是两周前拍摄的一支视频,点进去,酒吧内部迷幻昏暗的灯光霎时呈现在眼前,背景的驻场歌手弹唱着一支不知歌名的英文歌曲,嗓音低沉耳熟,在镜头中一闪而过。
尽管只有短短一秒,傅晟确信没有看错。
台上的人不是傅纭星,还能是谁?
傅晟脸色冷沉地关掉开始循环第二遍的视频,靠在椅背上捏了捏架着眼镜的山根,压下胸口的郁结。
乱了套。
这个人,绝对不可以继续留在傅纭星身边。
深夜的咖啡馆仍在营业,柏晚章将车停在了短信里的地址,步入二楼。走廊两侧设有一排独立的包厢,他寻找到对应的门牌号抬手敲了敲,包厢里等候已久的方屿打开了门。
“柏医生,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方屿怀带歉意地笑了下,欠身让柏晚章进来。
“没事,你先坐下。”
方屿局促地坐在沙发上,为了缓借尴尬先扯了不相干的几句话:“我点了一壶花茶,现在时间太晚,喝咖啡晚上容易睡不着觉,您有什么想吃的现在可以点,我请客。”
“不用,我刚刚吃完饭,”柏晚章提唇一笑,温声缓借对方显而易见的紧张,“你可以先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回国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私人心理咨询诊所的营业提上日程,目前已经选好了合适的地址,进入装修阶段,也就是在上周结识了身为设计师的方屿。
除了工作上的联系,他们并无更多交集。
收到这条短信,属于意料之外。
尽管没有想到回国后的第一个客户来的如此之快,柏晚章还是迅速进入身份,坐在沙发对面,隔着一段宽敞又算不上疏远的距离削弱身上的压迫感,取出了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和一支钢笔。
“我不会对这段对话做任何形式的记录,但在倾听时,会习惯在本子上写一些想法,可以接受吗?”
方屿迟钝地点了点头,手指不停搅动着衣摆。他或许真的疯了,才会在一个又无法入睡的夜晚给一个才认识短短一周的心理医生发去求助短信。
更让他意外的是,柏晚章居然真的来了。
在对方那双没有掺杂丝毫杂质的灰色眼眸的注视下,焦躁被莫名抚平,方屿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低声开口。
“我已经失眠快两个月,还是没有办法忘记他。”
过往经验判断出大概率是感情上的问题,柏晚章道出熟悉的开场白:“介意和我说说你和这个‘他’的关系吗?”
“我......”方屿反复调换呼吸,终于继续说了下去,“我和他是半年前在健身房里认识,当时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他实在太扎眼了,除了我,当时也有不少人在看他,也许大部分只是出于欣赏,但我担心会被别人抢去这个机会,于是主动上去认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