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要吃人的人群再次安静下来,他们被站在椅子上的小娘子惊住了,俏丽少女青衣罗素身姿轻盈的站在椅子上,清柔灵动,好像观音娘娘的小徒弟,一下子安抚了人们不安的心。
  眼见人群再次安静,苏若锦朝众人抱拳,“各位父老乡亲,城外已有人煮好粥,正待施粥,你们可以去领粥填肚子。”
  按理说,众人听到有吃的,应当乌央央一窝蜂跑走才是,但众人却都没动。
  那第一个冲进去,又第一个出来喊没粮的中年男,冷笑一声,“是不是你们把粮食拉到外面假好心施粥了?”
  “对,县衙粮仓里的粮食是不是被你们拖走瓜分了?”
  苏言礼眉头一动,儒雅而威严,看得那说话的中年男,不知觉后退一步,心道,真是邪门了,明明一介文弱书生,怎么他娘还挺有官威的。
  没想到爹还挺有气场,苏若锦来不及给她爹点赞,赶紧跳下椅子,走到苏言礼身边,声音很小,让他爹随便说句什么。
  苏言礼没听懂女儿话的意思,而是用唇语问了句女儿:阿锦,县衙的粮食呢?
  苏若锦当然不知道粮食到底是被谁偷走了,还是被乱民山匪抢走了,但从现在情形明摆着,县令死了,绝对不可能是他,可看刚才这么多人敲县衙的门好不容易才敲开,那就意识味着,一大半可能粮食不是被乱民山匪抢走的,绝对是县衙内中层以上人员搞走的。
  苏若锦装模装样的点点头,“好的,大人,小女明白了。”
  苏言礼看向黑压压的人群,他们不是他传业授道的学生,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此事。
  苏若锦转身,再次站到椅子上,朝众人道,“刚才大人对小的说了,他刚从京城过来,还没和黄典吏等县衙官员接洽,等他与相关官员见过了解后,一定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复。”
  刚从京城来的?众人不信,站着不动。
  苏若锦朝他爹看了眼,让他接戏。
  苏言礼的思维一直跟着女儿,当然很快接收到女儿的示意,他能向在家里一样接住女儿的天马行空吗?
  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父女俩就有默契,苏言礼当下就半跪拱手朝天,“食君之、担君之忧,我皇刚刚登基,新令已颁,凡新皇登基之前所作之乱,一概不追究,但县令之死、粮食失踪、县丞、县尉、主薄逃逸、亵渎之罪,及今天之后,所作之乱,必要下大狱,以昭律令。”
  居然有人主持尉州县大局,胡典吏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瞬间痛哭流涕,伏身跪地,“皇恩浩荡,小的谢苏大人,还请苏大人找出杀县令大人的凶手,小的全力配合。”
  这……
  带头闹事要粮的几个暗暗看了看,又朝被他们打死的两个巡差看过去,他们已经无心呆下去,眼珠子乱转,准备溜人。
  苏若锦一直注意人群,明明县令已死,县丞等人也逃的逃、走的走,为何还有人在县衙门口闹事,这分明就是一出没有结果之事,但还是有人去做,为什么?
  后面的平民可能是真的没粮吃饿肚子,但他们怎么就这么齐整的在县衙闹,一个典吏能为他们做什么?
  苏若锦朝张顺、崔灿使了个颜色,二人会意,一个留下保护苏言礼,一个悄悄汇入人群。
  拜过皇帝,苏言礼起身,面向众人,一脸正气的扫了眼众人,然后看向女儿。
  苏若锦连忙朝众人抱“各位,苏大人的意思是城外粥已好,但数量有限,先到先得,余下的,就要等明天早上布施了。”
  一听粥不多,还先到先得,真正饿肚子的人那里还等得及,马上就有人调头往城外跑。
  一个跑,个个跑。
  没一会,衙门口几乎跑光了,只余百十人。
  苏言礼看向衙门口墙根角,快步上前。
  胡典吏连忙小跑跟上,说道,“苏大人,这就是县尊大人的家属,县尊大人家被贼人洗劫一空,连给县尊大人下敛的银子都没有。”
  他连连叹气。
  苏家父女同时皱眉,县令家没钱,胡典吏不帮衬难道下不了葬?
  胡典吏像是听到了苏家父女所想,“不是小人不帮,实在是县衙一团乱,不知从何下手,如果朝廷再不来人,下官怕也追随县尊大人而去了。”
  第210章 治丧 县令
  眼见京城来的苏大人停住脚步,戚思锦连忙跪爬过来,“大人……苏大人,我爹是被人谋杀的,请大人为我爹作主。”
  谋杀?
  苏言礼大惊失色,他还以为尉州县令是被乱民山匪杀死的,竟是被谋杀?他看向女儿。
  女儿好像没听到小郎君的哭喊,她目光扫向没有解散的百姓,大部分是老弱病残,有的好像是饿得走不动瘫在地上,有的目光呆滞好像傻了一般不知道去城外抢施粥。
  有的……
  苏若锦目光落在坐在马路牙子上的中年男,他背对县衙大门,望着空寂但杂物横飞的街道,一动不动。
  “阿锦……”苏言礼走到女儿身边,顺着她目光,“你看什么呢?”
  她望了眼苏言礼,没回他话,而是问胡典吏,“那人是谁?”
  胡典吏掩住不屑的目光,“一个不知从哪来的老秀才,一直在街头以测字算命代人写信过活。”
  眼见小娘子要过去,他制止道,“街上人叫他老秀才,也不知道是真秀才还是假秀才。”
  大概听到有人议论他,那中年男转头朝他们看过来,一脸菜色,神情冷漠,听到胡典吏的话,不屑的嗤了下,又转头看向空落落的街道。
  苏言礼见女儿一直盯着此人,问道:“阿锦,此人有何不妥?”
  她摇了下头,目光转到跪过来的小朗君身上,“爹,咱们先帮戚县令治丧。”
  “那怎么治?”
  胡典吏刚想听京城来的苏大人怎么处理戚县令之事,没想到竟听到他问女儿怎么给一个朝庭命官治丧。
  他整个人不会了:……京城来的什么狗屁大人。
  莫不是骗子?想通过治丧骗钱?要是平时,他绝对不敢相信有人敢冒充官员,可是乱民山匪过境之后,连县丞等人都能抛县衙而不顾,还有什么事是乱贼不敢做的。
  一旦起疑心,胡典吏马上拱手问道,“还不知苏大人在京中任……”何职?
  苏言礼回礼:“在下是太……”
  苏若锦打断了他爹的话,“胡典吏,请看这边。”
  小娘子手指了指苏言礼腰带,胡典吏看到银銙环扣,马上明白,这是正七品官员才有资格配带的腰带,看来京官身份是真的,但小娘子却不让他爹说出到底是何官职。
  他忍不住猜测,太子少府?……太史局丞……太常寺?
  在古代,不同等级官员,官制常服、腰带等都有严格要求,亲王至三品用紫色大科(大团花)绫罗制作,腰带用玉带钩。五品以上用朱色小科(小团花)绫罗制作,腰带用草金钩。六品用黄色(柠檬黄)双钏(几何纹)绫制作,腰带用犀钩。
  七品用绿色龟甲、双巨、十花(均为几何纹)绫制作,带为银銙(环扣),九品用青色丝布杂绫制作,腰带用瑜石带钩。
  苏若锦才不管胡典吏怎么猜,只要让他相信苏言礼是七品官,与县太爷平级,比他大,让他听话就行。
  苏言礼只是怕事怕麻烦,但不迂腐愚钝,马上领悟到女儿的意思,趁胡典吏胡思乱猜之际,父女相视一眼,苏若锦朝戚家老弱幼小看了下。
  他会懂意思,点点头。
  突然官威十足叫道:“胡典吏——”
  “小的在——”
  “你是本县老人,又是戚县令的属下,治丧之事就由你牵头,大夏天的赶紧办好。”
  “大人……不是小的不愿意,实在是……”胡典吏跪下,差点就喊出来,‘你可不能空口白牙让我办事啊。’
  治丧,顾名思义,就是办理丧事,灵堂布置、出殡、下葬等,可都是要钱开路的。
  老吏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苏言礼。
  苏言礼读懂了他的眼神,窘迫的看向女儿。
  苏若锦很想拍自己脑袋瓜子,看看这文艺宅男,可让她怎么整哟!
  “上官公子……”
  一直跟隐形人一般的上官屿,突然被苏小娘子叫道,吓得一哆嗦,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事,茫然的看向她。
  “会算账吧?”
  “略懂。”
  “那就好。”苏若锦只当自己听到了一个‘懂’字,“见过办丧事吧?”
  上官屿点点头。
  “治丧流程懂吧?”
  “略懂。”
  苏若锦照样忽略那‘略’字,“你把流程写出来,让胡典吏看一遍,要是跟你见过的风俗不一样的地方按此地风俗来,你们对好后,书同叔跟着你,我让他拿的每一文钱,你都记下来,没问题吧?”
  “没有。”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一个小娘子,但她吩咐他做事,他竟一点没犹豫,甚至整个身体透出一股雀跃兴奋,他知道这是办丧事,有这种情绪很不应该,可他就是止不住偷偷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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