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那些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从哪里揭开了沉寂快百年的秘密,盯上了“潘多拉”。
北斗局那群愚忠的狗未必可信,就连整个美其名曰守护和平的“红塔计划”科研系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凯撒琳自己的下场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闻烛一个都不信。
所以他叹了口气:“你太棘手了。”
偏偏是裴青山。
不把他毒晕了,闻烛大概连阮青云都钓不出来。
他能够感觉到裴青山这些天的不对劲,这人似乎自以为掩盖得很好,
但那些无处不在的视线、无孔不入的控制欲,一直隐秘的裹在闻烛周围,宛如一张令人窒息的蛛网,背后睁着一双漆黑又沉静的眼睛。
这种反常只有一个原因——裴青山已经知道了点什么。
闻烛被一阵发黑的视线扯回神来,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后知后觉的挤到了声波争鸣的脑子里,裴青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打横抱起来了。
这人看起来一副强弩之末的样子已经很久了,却死死的撑着一口气跟裴青山打了个来回,现在即使额头上已经布满了身体反抗的冷汗,他也仍然警惕的拽着裴青山的衣领,怎么也不肯罢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天台下来那次。”裴青山一边往回走,一边垂下头,视线落到他开始涣散的眼睛上,冷不丁道,“想知道为什么吗?”
雾轻轻散开了一点,闻烛靠在他的身上,发音已经开始有些泄力,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因为那天,你长了条尾巴……闻烛,你勾着尾巴求我上,不记得了吗?”
恶劣的嗓音共鸣着温热坚硬的胸腔,震得闻烛发麻。
“裴、青、山!”
凶狠的语调从闻烛的牙缝里挤了出来,一般聪明点的人都该知道闻教授恼怒的时候是很可怕的,偏偏裴青山恍若不觉:“蛇尾死死的缠住我……嗯,我记得是白色的吧?边求饶边求欢,可怜极了,我们小教授。”
尖锐的牙齿愤怒的刺进了裴青山锁骨周围的皮肉里,血腥气顺着齿尖在闻烛的口腔里四散开来,沉重的脑袋清醒了一瞬间。
裴青山被狠狠的咬了一口,这一口力道可不小,牙印撕扯进了皮肉里,他的脸上却一点波动都没有,
双臂紧紧的框着闻烛,防止不要命的人又准备拖着这幅岌岌可危的身子逃跑。
很快,这点恼羞成怒的效果也延长不了太久,
裴青山心惊胆战的感觉到怀里的体温在缓缓的下降,要不是闻烛鼻尖温热的气息还在轻轻的洒在他肩颈之间,他几乎以为这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前来搜山的队员们正跟着唐副官在消极怠工,冷不丁看见裴青山回来了——长官身上整齐的制服大概是在激烈的打斗间扯得领口大开,身上擦伤、咬痕琳琅满目。
众队员立马肃然起敬,能把裴青山揍到这个程度的诡物还真不多!
被揍到这个程度的裴青山却一句话都没说,脸色难看的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血线蜿蜒在血肉里的疼痛,逐渐轻缓了过来,意识随着发麻的身体不知道晕晕乎乎的飘到了什么地方。
闻烛又久违的看见了凯撒琳,意料之中。
大概是知道他这些天因为她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这才晃晃悠悠的出来不算真心的表达一下歉意。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
她说,以前塔尔赫人有很多很多。
闻烛问,为什么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了?
她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闻烛知道那里活动着一颗人体最精密的零件,那是人的大脑。
塔尔赫人很聪明,大脑发育在身体器官之前,好多族人都死于脑癌。
剩下的,也许被坏人拿去切片了吧。
凯撒琳耸了耸肩,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灰尘扑扑的口琴,突兀的吹起了那首熟悉的童谣——尽管她吹得很难听。
她告诉闻烛,那是和平的曲调。
闻烛不知道什么是和平,红塔底下充斥着厮杀和吞食——那是他们力量的源泉。
凯撒琳却不在意,她没有以一个自诩拥有着高等文明的姿态来评判红塔的规则,她只是笑着说:“那很好呀。”
“所以千万不要,让这里沦为战争的武器库。”
“所以千万千万,让‘潘多拉’永远关闭,直到你找到能够打开它的人。”
什么样的人?
闻烛迷茫又痛苦的朝着凯撒琳大喊。
你到底要让我找到谁?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凯撒琳温和的脸庞消失在刺眼的光芒里,“你不是找到我了吗?”
找到像凯撒琳一样的人。
找到千千万万个,淹没在仇恨、偏见、政治、争斗的人群里面的,那些真正的人类科学家。
第54章
真正的科学家?
我上哪去给你找科学家?
这世道你在任何一个研究所里抓一个穿着白大褂两眼呆滞的家伙都能自称自己是科学家, 可有哪一个真的敢接你的烂摊子?
闻烛不知道是在跟凯撒琳说,还只是在自言自语。
他像是本来就完全暴露在真空里的一张白纸,被迫让人撒上了几滴不堪入目的墨, 还得想尽办法、藏着掖着, 又不能干干脆脆的将这玩意毁了。
“潘多拉”是什么好东西吗?
闻烛在无数个日夜里问过凯撒琳一万次,那女人只是摆出一个柔和的笑, 像是在看什么调皮捣蛋说气话抱怨的幼崽,沉默的等着闻烛的每次妥协——似乎她早就料到了一般。
干脆一起毁灭吧。
反正不管是人类还是诡物, 一个好东西都没有, 他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都死了怎么就不算是一种地球生命大和谐呢?
是吗?
凯撒琳慢悠悠的看着闻烛。
他也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位“凯撒琳”某种意义上而言,只是闻烛大脑里的一种自我对话形式的投影对象,她只是轻飘飘的看了闻烛一眼, 他就知道她在指谁。
为什么要提他?
想到那个人, 闻烛心底总是莫名涌起一股无名火,烧着烧着,烧得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人的眼睛就干了,不由自主的冒出酸涩感。
闻烛心惊胆战的感受着这种陌生的情绪。
为什么要提裴青山?
他是北斗局大名鼎鼎的“人类之光”, 生来就是为了杀戮他们这种东西而生的兵器。
“一日夫妻百日恩”这话在裴青山身上可没用,他那种傲慢惯了的精英份子, 发现自己家里乖顺听话的七年爱人竟然是潜伏起来的怪物,不气得一怒之下把闻烛斩了都算是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意外了。
我还提他做什么?
闻烛强迫的把自己放在冷眼旁观的局外人的位置上,抽丝剥茧的审视着这份不清不楚的怪异感觉。
晕过去前, 猛烈到几乎要硬生生撞碎胸骨的心跳声还在闻烛的耳边回荡,
他又想起了那颗砸得人一颤的眼泪。
滴——滴——滴——
规律的声响逐渐从难以注意的背景音,变成刺耳的声波,稳定却冰冷。
紧接着, 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就汹涌的灌进了闻烛的鼻腔,他心头一跳,意识几乎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不远处有人在讲话,闻烛听不见,只感觉下一秒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紧接着他的血液就被抽了出去,泛着微微凉意。
闻烛想都没想,迅速睁开眼睛,翻身捏住针头,五指如抓般死死扣住那人的肩膀,把他的身体大力砸到身前的被子上,然后立刻翻身而起,一条腿如风般从被子里抽了出来,凌厉的绞住了那人的脑袋。
“哎呦哎呦……我草!”
霍木惊叫起来,他被蒙住了脑袋,脖子上的两条腿宛如巨钳一样死死的卡着他的脖子,动弹不得,慌乱之中终于够到了床头的警报。
警笛声回荡在走廊之中。
“闻烛,放开他!”
迅速推门而入的人是唐伞,他怒喝一声,身后跟着一群守卫,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的对住了闻烛。
他那双眼睛比上一次看见的时候更像怪物了,冷漠警惕的竖瞳颤动得非常细微,被这双眼睛扫过每个人却都像是在北极浑身赤裸的被泼了一盆凉水一样,唐伞也不例外。
闻烛根本不理会他,没有一点要松开霍木的架势。
这玩意再怎么说也是天枢院的头部科研人员,要是在唐伞值班期间死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不是想害你,他只是来给你抽一点血。”唐伞尽量稳定自己的语气,把枪放在地上,缓缓的朝着闻烛靠近,“我知道你没有想伤害任何人,对不对?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我就是准备要杀了他。”闻烛跟唐伞以往接触到的那些看着时机就装可怜的狡猾的诡物不一样,他的恶意直白而大胆,一点都不像是接受了这么多年的社会化教育的,冷冷的盯着唐伞,“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