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86 第24节
没了王莉的阴阳怪气，陈美华家的气氛轻快了许多。
吃过饭后，陈大舅他们也没多留。
这会儿都已经坐上拖拉机要走了，陈美华朝她大哥挥了挥手：“大哥，那事你可上心点。”
“知道了，回去吧！”
拖拉机“突突突”的慢慢远去，陈美华带着两孩子回了院子。
天黑，路不是太清楚，拖拉机开得很慢，陈大舅坐在前头给开车的陈继勇打灯：“稳着点开，不着急。”
“美华跟你说什么了？”陈大嫂问他。
其他人也看向他，他们都好奇是什么事。
陈大舅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城里吃鸡蛋不容易，美华让我下回去她那里的时候给她捎一些过去，不是什么大事。”
“城里不养鸡，吃蛋确实不容易，那我回去数数看咱家还剩多少鸡蛋，得空了你给美华送过去。”陈大嫂二话不说直接到。
她也不是穷大方，刚他们离开的时候，美华可是把今天在百货大楼扯得布分给了他们了，说是让他们给几个小的裁几件衣服，算是她这个当姑姑的一点心意。美华那么舍得，他们也不能小气了，不是？
张萍也笑道：“大嫂，我家还有些。一会儿到家了我拿给你。”
“行。”陈大嫂点点头。
两人又说起了布的事商量着给孩子们裁什么样样式的衣服。
几个小的听着他们的话，知道要有新衣服了顿时高兴得不行。
跟国梁差不多大的陈志强举手：“妈，我不要别的，我就要姑给国梁买的那样的，你给我裁那样的……”
“我也要。”
“燕春姐的新衣服好好看，妈你给我裁那样的……”
他们一人一句叽叽喳喳的吵得人耳根疼，最后一人挨了一巴掌打，这才老实下来。
老太太看着他们笑闹，心情好了不少。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都多大年纪的人了，作甚要去操心年轻人的事！他们兄妹几个和得来就处，要是和不来她强拧着也没用。就像今天，她想让二儿子多帮衬帮衬遇着难事的妹妹，可她还没说呢就被儿媳妇挤兑个不停，后来说破了儿子也是推三阻四，生怕他们一家人黏上他们，占他们家便宜。
她不管了，以后就看他们自己吧。
今儿美华对上王莉那个劲儿，说实话，这是她自从给二儿子娶了媳妇后，最舒坦的一回。她也算是看出来了，美华她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她撑得起事。
老太太有些欣慰的笑了笑。
回到家后，陈继勇去还拖拉机，张萍提着一篮鸡蛋去了老宅。
她也没多待，放下鸡蛋闲聊几句就回去了。
陈大嫂心情极好的把两篮子鸡蛋仔细放好。
陈大舅看着那两篮子鸡蛋有些发愁。他微微叹息一声，很是无奈，果然不能扯慌，这下圆都圆不回去了。
现在话说出去已经收不回来，陈大舅苦笑一阵。
先搁着吧，等哪天得空了拿去给美华，让她留着给国梁燕春补补。
陈大嫂很快睡熟，陈大舅脑子里全是陈美华跟他说的话，转圈一样来来回回的旋着，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越想越觉得陈美华说得是对的，觉得这事是能成的。毕竟鸡鸭鱼肉这块现在确实养的人不多，至少他们家这边还没听人说有人养。
他隐隐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抓住了或许他们家就不一样了。
可要是失败了，他们家也承受不起。
儿子一个接一个大了，要上学要讨老婆，他得替他们考虑以后。
做还是不做？
陈大舅想了很久也没个决定，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就这么翻来覆去，临近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
——
昨天累了一天，第二天陈美华也起晚了。
她起来的时候，燕春已经把昨夜剩的饭菜热好。
“妈。”郑燕春喊了一声，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桌。
郑国梁捧着洗好的碗筷走了进来，见她起了，咧着嘴喊道：“妈，你起了啊。”
“怎么不叫我起来弄？”
“二姐说你太累了，让你多睡会儿。”
陈美华朝燕春看去，就见她似乎不好意思了，别开脸东张西望。
“这么害羞，还说要帮我摆摊。”陈美华笑着摇了摇头，打趣一句。
郑燕春涨红了一张脸，大声反驳道：“我可以的！”
声音太大没吓到别人倒是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她捂着嘴，眼睛睁得圆溜。
“可以什么？”郑国梁一脸懵的把碗快放好问了一句，见她不回答也没不高兴，转过头去催促他妈：“妈你快去洗把脸来吃饭，我饿了。”
说着肚皮传来应景的咕噜噜声。
“嘿嘿。”郑国梁抱着肚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样子把两人逗笑了，陈美华去洗脸，郑燕春也没那么紧张。
她抿着嘴哼哼几声。
她一定会让她妈知道她是可以帮忙的，不就是上街摆摊嘛，不就是要和一些不认识的生人的打交道嘛，她可以的。
郑燕春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她突然愣住。
不对啊，妈还没说他们要卖什么呢？
妈说做买卖，不会是糊弄她的吧？郑燕春想到这个可能，一时间纠结不已。
陈美华洗脸回来就见她一脸纠结的坐在那里，吃饭的时候眼睛时不时往她身上飘，一副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怎么了？”
郑国梁抬头看了她们一眼，见没他事又呼噜噜继续吃了起来。
“妈，咱们家准备摆摊卖什么？”郑燕春纠结一会儿还是问了出口。
原来是担心这个，陈美华笑了笑：“你昨天也看到了，街上有卖货的有卖吃的，妈暂时没有货源，所以准备卖吃的。”
“卖吃的？这能行吗？”
“行不行，那不得试过了才知道。”
陈美华缓缓道：“以后遇着困难，别总想着否定自己，做人要有分寸，做事要不怕困难。如果不去尝试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行。”
“妈说的对。”郑国梁屁颠颠捧了一句。虽然他压根没太明白这什么意思，不过不重要，他妈说的那肯定不会错。
他以前还怕水不敢下河呢，后来被人踹下去一回，不也扑腾着自己爬上来了，一点事都没有。
郑国梁有些自得。
陈美华笑着拍拍他脑瓜子，看向燕春：问道：“你说呢？”
“嗯！”燕春郑重的点点头，她想了想觉得她妈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做了不一定成，但是不做肯定不会成。
“快吃吧，一会儿妈带你们出去转转，顺便去学校问问！”
“好。”
“啊～～”国梁一听到学校就有些蔫。
“啊什么啊，妈这么大了都要学习，你这么点不学习你想上天啊。”陈美华没好气的翻了他一眼。
“妈你也要上学啊？”国梁一脸震惊。
陈美华笑了笑：“要学的，不过不是去上学，是等你们上学后，好好学多认字，多学点知识，然后回来给妈当老师，教妈也认认字！”
“妈，我肯定努力学习，回来教你。”她说得一脸郑重，眼睛还闪着光。
国梁瞬间有了危机意识，连忙道：“那我也努力认字，然后给妈当小老师，教妈认字，哼哼。”
“好，妈可就指着你们了。”
“妈你放心，我一定学好多好多的字。”郑国梁拍拍胸脯保证，完全忘了自己有个一听老师上课就困的毛病。
他忘了，不过郑燕春可没忘，拿哼哼几声也没跟他争。
她要用实力说话。
郑燕春在心里给自己捏了个小拳头。
她是姐姐，她一定不会输给他的。
—
吃过饭后，她就带着他们往学校去，从学校出来的时候，陈美华才算是真正的松了口气。
几天之内又是跑房子又是迁户口搬家，学校的事她还真没来得及了解过，再加上她原本是想让他们在熟悉的村小念几年书，等她稳定了再转城里，但现在不能了，只能临时来找学校。幸好现在政策变了，学校收学生没那么严格。就算没有城市户口，交了借读费也能入校读书。
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虽然要交钱，不过值得。
学校离家不远，就是那所中学里的附小。
国梁上过半年学可他下课坐不住，上课打瞌睡，后来被老师退回来了，基础等于没有。而燕春则是没上过学，也是一点基础都没有。陈美华就给他们报读了一个班，姐弟俩能互相照顾一下。
当天夜里陈美华动手给他们缝了书包，一人一个，燕春抱着书包高兴的不得了，眼中全是带着湿润的喜悦。陈美华知道她在高兴什么，她珍惜不是书包而是这个来之不易能读书的机会。郑燕春真的很高兴，很激动。现在的她无法用合适的词语描绘这种心情，但她的神情，她流露出的喜悦却是感染力十足，就连对学习不太感兴趣的国梁也被这份高兴感染到，背上书包就不肯取下来了。
陈美华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睛，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
不过她很快就收拾好心情。
过去的事情已经没法改变，但她能还她一个明朗的未来。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早上也没煮什么复杂的，就简单的下了些面条，又给他们煮了两鸡蛋，让他们装兜里。
“一人一个，装兜里，饿了再吃。”
“走吧。”她一手一个牵着他们去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