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86 第124节

  “可这孩子他不听我的，因为……”她看着陈美华。
  “这里有他的牵挂。”
  陈美华低下眸子没说话,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婉也不介意, 只是自顾自继续说道：“大概是因为生活环境的影响, 顾平他性子沉闷，话也很少，和我这个母亲他都很少会说心里话。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他的事，他父亲只有他这一个孩子。他父亲那边的亲人大都没能从那场浩荡中挺过来。而我……也早就有了新的生活。他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我希望他能有个知冷知热，能陪着他一起到老的人，而不是孤家寡人。”
  她深深叹了口气：“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能体谅。”
  徐婉笑着道谢：“谢谢。”
  随即有一脸正色问道：“那么，你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吗？”
  陈美华沉默许久，犹豫着摇了摇头：“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徐婉最终叹了一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强迫不了你。只是你有自己的孩子，跟你娘家兄弟关系也和睦，就算以后不找了，也不会孤单一人。但是顾平跟你不一样，请允许一个母亲的自私请求，请你不要再给顾平任何的希望，请你不要继续耽误他以后的人生，可以吗？”
  她用十分平和的语气说着却也让人无法拒绝。
  可以吗？陈美华不知道。
  玻璃窗外，顾平朝她们走来。
  “妈。”
  顾平喊了一声，微微皱眉道：“你怎么来了？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陈美华起身。
  她收起复杂为平的情绪，扯出一抹笑：“徐阿姨刚到，舟车劳顿的你先送她回去了。我还得有点事要忙，晚点我自己回去。”
  说着朝徐婉点点头：“徐阿姨，我先走了。”
  徐婉点点头脸上始终带着得宜地笑。
  人都走远了，顾平担忧视线还没收回，徐婉摇摇头：“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顾平收回视线没有开口。
  徐婉站了起来：“走吧，去你住的地方看看。我这个当妈的不称职，这还是头一回来你长大的地方。”
  对养大顾平的章老头，她是心怀感激的。
  当初选择把他送到下乡也是为了他好，只是没想到就是乡下也被严重波及。早些年，也不是不想把他养在身边，可那个年代，那样的处境她的依靠都没了，可以说自身都难保，她没那个本事。
  最终，她选择划清界限，改嫁他人。
  她不是个好母亲，但她还是希望他能过得好，能有妻有儿，而不是孤独终老。
  这天，陈美华在外边呆了很久。
  吴美丽怀孕了，肚子一天天的大，黄四儿已经不让她再跑店里，大男人一个家里家外任劳任怨的伺候着从没有一句怨言，反而整天挂着傻爸爸的笑，最喜欢的事儿就是对着吴美丽的肚子和女儿聊天。
  没刻意查过是男是女，但黄四儿想要个小棉袄，整天闺女闺女的自我满足着。
  她从吴美丽那里出来后，天色还没黑，陈美华没叫车就这么慢慢朝家的路线走着。
  走进巷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昏黑。
  院门口，顾平坐在那里守了很久，昏暗的路灯下迟迟不见熟悉的身影，他起身回屋拿上手电，打算到巷子口去等她。
  “你就那么喜欢她？”徐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顾平没回头只是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去找她？你们并不认识不是吗？”
  “是不认识。”
  “可她是你在这里的牵挂。”
  徐婉顿了顿继续道：“就不想知道今天和她都说了什么吗？”
  顾平默了默没有回答。
  徐婉知道他想知道的，而她从来不是会隐瞒自己做过的事，她缓缓开口：“关于你和她的未来，我希望她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她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继续道：“你的样子告诉我你已经猜到她的回答。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和她没有结果的。顾平，跟我去京市吧！我始终是你的母亲，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过得好。”
  他没开口但的沉默就已经是在回答。
  “为什么不说话？你是打算一辈子都记恨我，不原谅我吗？”徐婉的声音带了些许怒气，不再平静。
  她说着又缓了神色：“我不否认，陈美华是个不错的女人，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谁离不开谁，等到了京市，在哪里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就像当年你离开我爸，离开我一样吗？”
  顾平带着怨恨的声音突然响起。
  徐婉的话戛然而止，她的脸色白了一些，瞪着眼睛像是脖子被人掐住，说不出话。
  他的话像一把利刃一样插在她身上，剥开了光鲜亮丽的外表，露出了自私虚伪的一面，那是她至今不敢正视的一面。
  徐婉颤着唇久久不能言语。
  “对不起。”
  顾平别开脸不去看她。
  她的选择，他苛求不了也没资格评判，但她不应该将它塞给他。
  记忆中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说抛弃就抛弃呢？
  至今他仍然不明白，也已经不想明白。
  “只要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就不会后悔。”顾平背对着她。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依然是我的母亲，只是我的人生，前半辈子你选择别人，后半辈子……也请你不要擅自插手。”
  话落人已经踏出院门，身后只剩下徐婉带着难过的哽咽声。
  院子外。
  顾平抬着的脚骤然顿住，他神情慌乱，不知所措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哪里的陈美华。
  “我……”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接档。
  《我有一扇门[逃荒文]》感兴趣戳专栏收藏。
  王朝末年，天灾人祸四起。
  冀州大旱，赤地千里，百姓流离失所。两洲交界处，饥民围城，引发暴动，晋县乱。
  林秀娘的夫君带着亲娘和真爱表妹撇下她们母女，跑了。为了活下去，伤心欲绝的林秀娘不得不咬紧牙关，独自带着女儿出逃。
  一路艰险，披荆斩棘。
  第95章 二合一（东窗事发＋）
  陈美华认识的顾平, 是沉默寡言的，他一贯冷静很少有失控的时候，和街坊邻里没什么交情, 更懒得与人刻薄相向。
  他这样冷漠不愤的样子她还是头一次见。
  而院子里那因他那些刻薄的话哽咽得不能自抑的人却是他的母亲。
  “……”顾平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又无从开口！
  他刚刚确实跟自己的母亲说了很过分的话，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多错，更没有后悔，因为那就是他想说的。毕竟隔着二十多年的距离, 他对徐婉的感情说不上多深, 他确实不希望她插手他的生活。
  顾平知道陈美华很看重家人，也很孝顺她母亲。
  想到她会因此厌恶他, 觉得他过于无情刻薄，顾平心里就堵得慌, 很难受也不知所措，他不想她厌恶他。
  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慌乱忐忑, 陈美华都看在眼里, 叹一声, 她最终握住了他那捏的紧紧又泄气松开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喃喃道：“顾平, 别因为我吵架。”
  “……好。”
  手心传来的温暖将他安抚住，他轻点了点头。
  陈美华看着他继续道：“更不要因为我伤了关心你的人, 不值得。”
  顾平垂下眸子，没有吭声。
  陈美华叹了声，很是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想撒手不管回自己家去又见不得他这个样子, 最终松开他的手抬脚进了他身后的院子。
  院子里。
  徐婉一个人站在那里, 眼眶微有些发红, 脸色苍白。
  数十年维持的习惯让她见到陈美华那一刻就转过身将仪容整理好，试图让自己看着不那么狼狈。
  待再回过身时，徐婉除了眼眶还有些红，她跟之前她们见到时已然没什么区别，她喊了声她名字就朝她走了过来，但大概因为刚刚情绪太过激动，现在心绪未平没什么力气，陈美华看到她拎着包的手稍有些颤。
  “徐阿姨。”
  陈美华应了声，组织了下语言又缓缓开口道：“顾平的性子……我可能比你还了解一些。”
  她这话让徐婉脸上划过一丝难堪但并没有反驳。
  因为那是事实。
  她跟这个儿子离散多年，她没有参与他的成长，彼此谈不上了解。而认回来后也是两地分隔，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也无从了解。
  陈美华看了沉默的徐婉一眼，自顾自继续道：“他这人吧，只要是他认定要做的事从来都是坚定的，且并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反对就不去做，包括熟悉亲近的人。他刚刚那样……您别生气，他……”
  徐婉笑着摇摇头。
  “我没生气，不用劝我的。我和他……本就是我这个当妈的对不起他，还不自量力干涉他的人生。”
  这话多少还是有些怨怪，陈美华听着没说什么，而徐婉也只说了一句就住了口。
  她看着陈美华，不甘心道：“你和顾平，你们……真的没可能吗？”
  她说着也不等她回答，语重心长继续说道：“真的，阿姨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考虑我家这孩子。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他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会愿意为了你做出改变的，你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