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86 第136节
“十点。”
李玫有些干哑的声音响起。
“竟然已经十点了，你怎么不叫我，坏了坏了，来不及了……”
郑大伟也顾不上头疼了，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匆匆洗漱完，换好衣服就要出门被李玫叫住了。
“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郑大伟想了想：“你是说体检报告的事啊？你呀真不用瞎操心，我身体好得很，反正我也没再要孩子的打算，现在这样挺好的，也不影响使用。”
他说着朝她笑笑：“不对，应该更好了。这样一来你以后不用吃避孕的药，我们亲热的时候也不用有什么顾及，两全其美。”
郑大伟是真的在为这事高兴，而李玫却只觉得憋屈不甘。
她抬头看着他，带些期盼说道：“可我想要一个孩子。大伟，我不小了，再不生就是高龄产妇，我……”
“那就不生。”郑大伟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他顿了顿，语气淡了些：“这事，你也别想了，咱们当初说好了不是吗？小玫，你放心就算没孩子你也是我最爱的女人，你跟了我，你这一辈子我会负责到底的。”
“大伟，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从来没跟你要过什么，我就这点要求你也不愿意满足我……”
“好了。”
郑大伟有些烦躁的打断她的话，觉得她今天有些得寸进尺了。他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再哄，看了看手表：“公司一堆事等着我，你身体真不舒服的话，就先休息几天再去工厂，我一会儿给工厂那边去个电话。行了，你好好休息。”
他说完就走了。
直到汽车引擎声消失，一直压抑着的李玫终于爆发。
“王八蛋，真把我当个不值钱的玩意儿了对待了，是吧！”
“太太，早餐要再热……”保姆小心翼翼问到。
“不用，都倒了吧，我没胃口！”
李玫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激动的心情已经平复不少。
保姆应了声把给两人准备早餐端回了厨房。
“既然这样，那你也别怪我了……”
李玫低声一句，抬手擦掉眼泪，收拾好心情换了衣服出门了。
当天，关于他们争吵的事，秦丽就知道了。
得知郑大伟得了死精症且不打算要孩子后还拒绝了李玫要孩子的想法后，秦丽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
怎么可能不高兴、不激动，那个能颠覆她家庭的隐患，就这么没了。
太好了，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至于李玫那烂货，她就活该一辈子没孩子。
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秦丽好几次睡梦中都是笑醒的。
另外，对于得了死精症这事，郑大伟嘴上说着不在意，但他回家陪孩子的次数明显增多了不少。
这让秦丽更是得意不已。
虽然他没有彻底回归家庭，虽然他又和那个女人和好了，但现在的秦丽已经没之前那么焦虑。
那以后，两边的争斗还在继续，郑大伟的生活恢复以往，李玫也没再提过要孩子的事。
那天的争吵好似没发生似的。
——
郑大伟开发的小区已经在售，他的小区位置更好，也通了公交车，开售没过多久就买卖差不多了。
看到回拢后的资金，郑大伟第一次尝到了地产暴利的甜头，也更加确信要把自己的地产公司做大做强的想法，又把钱撒了出去一口气拿下了两块地。
银行都追着贷款给他，可谓是风头正甚。
而陈美华这边。
在外边开拓酒店市场的李胜男倒还算顺利，就是公司正在开发的小区施工现场出了点问题。
陈美华这阵子都在处理这件事，工地现场一建筑工人操作不当从高处摔下来。万幸人没死，不过断了一条腿。本来包工头已经处理好了，可前几天他老家的亲戚上来后不满意谈好的赔偿款又闹了起来，还闹去了施工现场拦着不让开工。
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陈美华就找了过去想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需求，想尽快把这件事解决了。
医院里。
陈美华到的时候一堆人围着来解决这件事的包工头在骂也漫天要价，包工头耐着性子和他们商量。
而病房里，那工人躺在病床上人已经醒了，一副心灰意冷的绝望样。他老婆则悲怆又茫然的坐在那里哭，像是没听到外边的吵闹一样。这一家子，身为一家之主的男人陷入断腿残废的绝望中不能自拔，另一个能主事的孩子妈又是个怯懦没主见的，剩下三个孩子还不懂事的孩子见他们妈妈哭了便也跟着哭，但其实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陈美华皱皱眉头走了进去：“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别哭了。”
那妇女看了她一眼没搭理继续抹泪。
“你们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几个孩子考虑考虑？”
她这话刚落下那妇女哭的更是凄惨。
就做哪里，一句话也不说就是哭。
看出来了，这压根就不是个能撑起事的人，陈美华叹息一声就将目光转向病床上还没能从断了一条腿的绝望中打起精神的男人。
“你好，我今天是来处理你受伤这事的……”
她话还没说完，病床上的张四牛绝望的笑了笑：“处理？怎么处理？我腿没了，你能给我接回去吗？啊？你能让我不残废吗？啊？你不能，谁也不能，我腿没了，我就是个残废，没用的残废……”
张四牛痛苦不堪的呜咽着陷入自我厌弃的悲观情绪中。
“我是不能，但你就不打算管你老婆，管你孩子了？外边那些是亲戚吧？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跟你说吧？就是赔你再多钱，你觉得你老婆能守得住那些赔偿款？觉得那些人是你能指望的？”
张四牛顿了一下，随即低头头喃喃自语：“不指望他们，我一个残废还能指望谁，指望你吗？我没得选……”
他神情恍惚笑了笑。
陈美华皱眉：“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听过这句话吗？”
他没搭理她，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还有，操作不当的是你自己，没挂安全绳的也是你自己，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现在你受伤了，但并不代表你就有理狮子大开口权利。”
陈美华的话让他脸上的青筋爆了爆随即咬着牙别开脸，沉默以对。
是他能自己操作不当怪不了谁，可他现在残废了，以后干不了活也挣不了钱，他烂命一条不重要，可他老婆孩子谁来养？不要脸就不要脸吧，他一辈子就这样了还要什么脸呢。
他咬着牙，心里跟针扎一样。
爹妈偏心，分家的时候什么也没给，他咬着牙硬撑着把日子过起来从来没去求过他们。他当然知道他们信不得，可他一个残废，以后还得求着他们照拂他一家，他只能祈求他们能看在一家兄弟的份上，帮这点他家别太过分，别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喂，你干嘛的？妈，快来有人闯病房里了……”
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没一会儿还围着包工头的一群人全都挤进了病房，怕包工头跑了他们还拽着人一起拉过来了。
负责陈美华小区楼房建筑的包工头梁大海见他们也在惊讶的喊了一声，撇开拽他手的那人三两步跑陈美华跟前：“陈总，您怎么来了。您放心，我很快就能解决好，这两天就能开工，绝对不会耽误工期的……”
“呸。不把问题解决了，你还想开工，做什么美梦呢。”
一脸刻薄像的老婆子马大花骂完梁大海又调转枪头朝陈美华开轰：“哎你……陈总还是什么总，你是能作主的对吧？我跟你说，我好好一个儿子，年纪轻轻的帮你们打工，现在给弄成了残废，这事儿咱是不是得有个说话法？钱我们也不多要，我们村前年有个也是断了腿的人家腿还不用据掉，一共赔了四万块，还给人家里赔了一个工作位置，我儿子半条腿都给锯掉了，怎么说也得五……得七万吧。还有工作也得赔我一……不，两个。我一家老小全指望我儿子活着，他现在不能挣钱了，这以后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残废的残废，我跟你说钱一分不能少，工作得补两个，不然这事没得谈。”
那老婆子趾高气昂提着要求。
梁大海听了她的要求顿时气的不行：“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本来是你儿子操作失误才导致的断腿，我出钱给他医治，还跟你们商量补偿些钱那都是看他老婆孩子可怜才给的，你们还真把我当冤大头讹了啊？告诉你，没门。你就是告到公安局你们这样也站不住脚我告诉你们。”
他骂完指着病床上的张四牛：“张四牛，做人得讲良心，你当初说家里人不给你一家活路，家里老婆孩子抱着肚子饿我才让你跟着干活，你现在倒好恩将仇报了是吧。”
对着陈美华他还能厚着脸皮，但对着对他有恩的梁哥，张四牛顿时慌张起来，被说的羞愧难当，他颤着唇：“梁哥，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妈打断：“四牛，你别怕，妈在呢，肯定不会让他们白欺负了你。你腿还没好，累了就休息会儿，想想你儿子，想想你老婆。你可是因为给他们打工才断的腿，他们就该负责。”
她一边说着，一边窜到了病床前，狠掐了张四牛那条断腿一下，疼得他冷汗直冒，脸都白了，是硬咬着牙才没喊出来的。
那老婆子掐人的时候陈美华瞧见了，摇摇头看向疼得咬紧牙关的张四牛又看向这个家庭唯一还能主事的孩子妈：“除了包工头答应赔给你的钱，我还可以给你安排一份工作，只要你能吃苦养活你老公还有孩子不是问题，你小孩上学的事儿我也能帮你解决。看你是要回老家被人欺榨后半辈子还是接受我的提议。如果都不接受那就公事公办，你老公操作失误占主要责任，到时候法院判多少我们赔多少，其他的免谈。至于工地那边，明天会继续施工，你们要是去闹的话我会直接报公安，让他们来处理。”
她最后那句话是看着张家其他人说的，沉着脸的样子清楚让所有人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你威胁谁呢你，会报公安你了不起啊你。呸，你们就是奸商资本家，是扎在我们农民身上吸血的吸血虫，我告诉你，我们不怕你的恶势力，我们绝对不会妥协答……”
“我答应。”
病床上的张四牛缓过些劲后颤着声打断了他妈的话。
“陈总，就按你说的办。还有……梁哥，对不起。”
他硬撑着说完就被他妈狠狠掐打了几下：“你胡说八道什么。行了，这事儿妈作主，你别管……”
“我们分家了，我自家的事儿自己作主。”
“张四牛，我看你是想死了。”马大花咬牙切齿狠狠瞪他一眼，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混蛋王八盖子，我是你妈，你个狗东西老娘当初就不该生你这个不听话的王八孙子。你断的是条腿不是脑子，要死啊你，人就随便几句你就认了，你亲侄子等着钱讨老婆你就不管了？没良心的狗崽子，你，你是要气死我啊你……哎呦……”
气急败坏的老婆子骂完人乐还捂着胸口装模作样的哎呦呦起来，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妈，我到底是不是你生的？”张四牛终于爆发，红着眼大吼道。
他鼓着的眼睛红得吓人。
“……怎么不是，我看你是疯了，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个不孝的狗东西……”她吓愣了下，随即一双吊梢眼就横了起来，又破口他，完全不管他刚做过手术，是身体还没恢复的病人这一点。
张四牛红着眼睛看向陈美华：“陈总，谢谢你们今天过来。您是大忙人，没必要因为我这事忙活了，赔偿的事，等我好了自己去跟你们谈，要是我突然没了，钱给我老婆孩子，别的人一分都不用赔。”
“明白了。”
陈美华看了他一眼：“你好好养病。”
顾平看向病床上已然丧失了斗志的老实男人也开了口：“有一种东西叫假肢，安上以后虽然不能恢复成以前那样但日常活动问题不大。到时候你老婆出去工作，你也能照顾家里帮着减轻负担，大男人一个，别真的让自己成为一个废物。”
“……谢谢，谢谢，呜……”
张四牛红着眼睛哽咽一声，人已经没那么颓丧，似乎听进去他的话了。
“走吧。”陈美华说完就要离开。
“你不能走，这事儿还没完，他说的不算……”
张四牛他妈见她要走了也不装了立马跳了起来，嚷嚷着不让走还想要冲过来要抓陈美华，被上前一步将人护住的顾平拦住了。
顾平属于人高马大那一列，再加上板着脸往哪儿一站，气势上还是很能镇住人的。
“我……我告诉你，这事儿还没完，别以为哄了我儿子答应来就过去了，他是我儿子他得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