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当然。”妖怪垂下眼睛，避开了她的视线。
朱珠又上前了一步，蹲下来与他视线齐平：“那岂不是太轻而易举了？世上还有这种不用付出就有回报的好事？”
妖怪没说话，朱珠却不打算放过祂：“你的力量，又从何而来呢？”
见祂防备心很重，朱珠倏地笑了。她凑近妖怪，用仅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既然找我，是有理由的吧？要不然你怎么不找我师父或者师兄？”
“我见你与我有缘。”妖怪似乎放下了警惕，也凑近她轻声说道：“与我一起，让我们一同创造一个真正的人人平等的世界。什么戒律清规，那都是为了束缚你们的工具罢了。他们对我佛的理解太过于肤浅了！”
沉默了几秒，朱珠舔舔嘴唇：“你说得极有道理，我早就厌烦那和尚了。一天到晚满嘴道义，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取个劳什子经还要我们跟着他受苦受难，也不知还要辛苦多久。”
“八戒八戒，要戒这，还要戒那，比要我命还难受。”
妖怪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丝凉意顺着祂触碰的地方渗入皮肤，一路向上，凉意在心底猛地发热，点燃了一簇火苗。
“不用戒，接纳自己的欲望，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妖怪扯出一个笑脸，另一只手拿出了一个金元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视线在金灿灿的元宝上停留许久，朱珠笑了，接过元宝揣进兜里，点头赞成道：“理应如此。”
第56章 小雷音寺（四）“阿弥陀……
仅一瞬，面前的景象竟像个万花筒一样疯狂旋转起来。朱珠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色同刚刚一样别无二致。
只是树下的“佛祖”消失不见，一个空荡荡的蒲团放在地下。
环顾四周，刚刚她出来的那个屋子已上了锁，凑近去听，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怪了。
掉入幻境的次数多了，朱珠现在已经可以非常迅速地辨别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幻境。
现在她所处的分明是再真实不过的现实世界，但为何她的同伴都销声匿迹了？
“稳住，别慌。”朱珠在心里这么和自己打气，“相信自己，相信猴哥。”
原地深呼吸几次后，朱珠迈腿向大殿走去。今日的香客依旧络绎不绝，她跟着一个面色凝重的男人进入了大雄宝殿。
“佛祖”正坐在正前方，慈眉善目。看到男人身后的她后，轻念一声佛号，随后朝她一摆手，朱珠便被一股风托起，移动到了祂身边。
底下的男人已经开始诉说自己的苦难，朱珠听了一会儿便无心再听。总结起来，无非是自己没本事，几次考取功名无果，看上的姑娘不愿意嫁他，已经和镇子上知名的秀才订婚了。
“我听闻这寺庙灵得很，求佛祖保佑，祝我一臂之力。”男人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再抬起头时，额前已是通红。
大殿静悄悄的，朱珠不知这是什么流程，静观其变也没动静。倏地，底下的男人又开口了。
“我知道这里的规矩，我愿意奉上我的母亲和妹妹。只要我功成名就了，她们的生活也会随之变好的。”
“所以，她们现在先付出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朱珠放在身侧的双拳猛地握紧，因为用力，骨骼发出的细微声响在呼吸可闻的大殿中异常明显，她缓缓松开手，将双眼垂下，不再去看底下那个面目可憎的男人。
“佛祖”已经没有出声，男人却自顾自地动了起来。他飞速地冲出寺庙，很快又返回。这次他不是孤身一人，身后跟了两个女子，面容与男子相似。
一位年近四十，脸上皱纹无数，露出来的双手上也满是褶皱。
另一位还是个孩子，最多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此时正牵着她母亲的手，像只受惊的小兽一般警惕地看着四周。
“跟我来吧。”朱珠猛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不知何时，大殿上多出了一位菩萨扮相的男子，正笑容满面地看向男人。
男人看到“菩萨”明显眼睛亮了起来，带着他母亲和妹妹点头哈腰地看着“菩萨”走向了后院。
朱珠心中好奇，却不敢有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佛祖”旁边。
“元帅不好奇吗？”祂出声了。语气熟稔的像她的老朋友，正在和她寒暄今日的天气如何。
朱珠侧过身，看着那双温柔的双眼道：“当然好奇，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那我们便去看看。”祂话音刚落，他们便换了环境。朱珠看着有些熟悉的屋子摆设，心下一慌。
这妖怪所有屋子都长这样？
那一家三口人已经在屋子里了，同朱珠师徒几人一样，他们面前是满满的一桌饭。男人激动得双颊通红，正在饭桌上大放厥词：“我和你们说，人家都说，你能吃上饭，就证明你的愿望马上要实现了。等着吧，马上你们就能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了。”
女孩拿着一口没吃的馒头似乎想说什么，被她母亲用眼神阻止了。于是她只好叹口气，低下头看着碗里的饭菜，依旧没有动筷。
“大海，你拜的这佛祖，真有那么神？”吃到一半，女人忧心忡忡开口。
被唤作大海的男人一摔筷，指着他母亲大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妨碍我吗？”
女人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拾起筷子递给他，“娘听你的，都听你的。”
待桌上的饭菜吃得差不多了，“菩萨”进来，冲着他们一鞠躬，“阿弥陀佛，施主的愿望我们已经了然。现在请供品跟我来。”
供品？屋内的三人面面相觑，还是大海最先反应过来，推了他母亲和妹妹一把。然后扬起一个谄媚的笑脸，“那我呢？”
“施主你在屋子里等着就好，”领着两个女子准备出门的“菩萨”顿了顿，略有深意道：“等待的时候，可以向我佛展示一下你想要完成愿望的决心。”
大海虽然迷茫，但还是双手合十，恭敬地将“菩萨”送了出去。
决心？朱珠正在思考那“菩萨”说的话时，眼前画面又一变，她跟着那两个女子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如她所想，所谓供品的确是让女子献身。
令她意外的是，“佛祖”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那位“菩萨”。
只听那“菩萨”满口的大道理，伴随着几句鸡汤和未来的美好图景，把大海母亲哄得忘乎所以，竟把献身这个事情看得荣光无比，像是被蛊惑了一般。
大海的妹妹年龄虽小，但看上去比她母亲要聪慧些。她双眼噙泪，此时正窝在角落，眼睁睁看她母亲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朱珠偏过头，不想去看那腌臢事。同时大脑也在飞速运转着，为何是“菩萨”？而且这“菩萨”，看上去要比“佛祖”更像真的。
她隐隐有了思绪，心下一动，竟然到了屋外面。果然，她没猜错，这又是一个被塑造出来的空间，她被允许在这个空间里移动，所以她可以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
再看看大海待的那个屋子，此时已大变样。屋子上方空悬着一个葫芦，正有源源不断的紫红色气体被吸入葫芦。朱珠再一动，便进入了大海的屋子。只见他正紧闭双眼，嘴里念叨着什么。朱珠凑近听，只听到了“当官发财”之类的字眼。
朱珠走出屋子，朝着面前的空气开口道：“你既然已有了帮手，为何还要找我？”
一阵风吹过，一片菩提叶打着转儿飞过，一个身影慢慢浮现。
“佛祖”一脸笑意，丝毫不意外她会发现这其中的关窍：“元帅你瞧，为了营造出这样一个完美的世界，我们二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总有一些正义人士会来讨伐我们，而元帅你实力强横，可保我二人周全。”
说着，祂又掏出一个小箱放在祂面前的地上。箱子一挨地面，便迅速膨胀变大，转眼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箱子。
盖子自动打开，里面全是排列得整整齐齐，金灿灿的大元宝。
尽管有思想准备，朱珠还是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哈哈，我们三个真是绝配的搭档，”祂笑道：“我喜爱名誉，你喜爱钱财，祂喜爱美色。你瞧，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所想要的。”
朱珠偏过头，不去看那摄人心魄的元宝箱子，“那完美新世界呢？”
“哈哈哈哈哈哈！”祂放声大笑，加速了空间内的时间。朱珠看到大海成功考取功名，做了官，迎娶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时间并没有慢下来，依旧在飞速地向前。
大海的官越做越大，他梦想的姑娘早就被他冷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孩，和数不清的妾室。母亲依旧每隔一段时间去寺庙上香还愿，妹妹思虑过重早夭。
“你瞧，这不就是完美的新世界吗？”祂在朱珠耳边低语，似乎对祂的作品感到非常完美。
朱珠点点头，笑了。
“你说，想要让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是吧？”她掏出九齿钉耙，挥舞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