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丰乐楼中，正有人在义愤填膺地骂着当朝之人暴虐且无能。
阿五听了一会儿，心想，那人确实无能。
明明该死的是他才对。
他站在一楼看了一会儿，正准备回到房间里，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句问话。
“小孩，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来人是个年轻公子，脸上带着些调侃的笑。
阿五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依你看，如今这位皇帝该当如何？”年轻公子靠在木栏杆旁，又问道。
阿五眨了眨眼，认真道：“他该死。”
他不死，会有更多人死。
前朝的平帝虽然无能，但却不会滥杀无辜，也不会面对天灾毫无作为。
听到阿五的话，年轻公子的笑意更深。
“那你觉得，谁能杀了他？”年轻公子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不过是个孩子，恐怕连他的面都看不见，又何谈杀了他？”
这位公子的腔调实在太过古怪。
阿五皱眉，袖口里的拳头也慢慢捏紧。
他打量着面前这位公子，陌生面孔，相貌平平，他此前倒是从未见过。
“阿五，李公子叫你过去。”一个小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阿五回神，点了点头。
离开前，他看着那位陌生公子，认真道：“若是他有本事，能活到我长大，到时候，我会杀了他。”
说罢，阿五才离开。
等到阿五上了楼，来喊话的小童才反应过来。
方才和阿五谈话的公子也没了去向。
小童挠了挠头，嘀咕了一句：“真奇怪。”
丰乐楼外，戴着块黑布的年轻小厮在门口探头探脑。
有人见他可疑，问他怎么回事，来福只能刻意压低声音道：“我、我生了病，我家公子非要带我出来，结果自己进去之后就没了人影……”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在默默祈祷，祈祷自己如此大逆不道，不要被老天责怪才是。
听到他说自己有病，其他人都默默离他老远。
过了一会儿，一身常服的宋诀从他身后的街道出现，拍了拍他的肩。
“哎哟！我的公子啊，您怎么从这边出来了？”来福疑惑，他明明一直在门口找人，若是宋诀出来，他应该一眼就看到才是。
宋诀十分无辜道：“我怎么知道？”
此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来福怕他在外面待太久会出事，匆匆道：“公子，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宋诀笑了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去各府慰问一番，岂不是可惜了？”
来福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第42章
年府，下了早朝之后，年藏青便回到了府中。
年府位于云京最繁华的地段。
云京虽大雪，四处都落了许多积雪。
年府门口却和其他地方不同，下人一早便带着一大兜子盐往地上撒。
他们也是偶然发现撒了盐之后能更快融了雪。
自从十几日前，年家大公子，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年尚任在门口摔了一跟头之后，下人们便用上了这法子。
虽说如今的盐价高，但对于年府来说这还不算什么。
下人们一边撒盐，一边防备着周围过来偷雪的百姓。
许多吃不上盐的百姓在得知年府所为之后，便会偷偷过来将那粘了盐粒的雪带走。
偷雪的人多了，雪便一直化不了。
因此下人们便开始驱赶。
不过积水的地面会有些咸味，一些吃不上东西的小乞儿们便会在门口偷偷舔地面。
不过他们也不敢扰了官老爷们的眼，只会偷偷在角落聚集就是了。
年藏青并不知道下人们的所作所为。
进府前，看到外头如此干净，他还夸了一句下人做事利索。
甚至叮嘱身边小厮为除雪的下人发些赏钱。
进府之后，年老夫人匆忙迎上来，因为和平日退朝时间相比实在晚了太多，她一边为年藏青倒茶，一边问道：“今儿怎么回得这么晚？”
年藏青喝了口茶，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叹了口气。
“圣上那边，许是要开始整顿朝中某些人了。”年藏青眼神透着些沧桑。
他这么多年的官也不是白当的。
年老夫人也只能劝他暂且放宽心。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了下人匆匆赶来的脚步声，年藏青皱眉质问：“怎么回事？”
下人哆哆嗦嗦站稳，跪下之后浑身发抖：“老爷，外头有位大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身常服的宋诀出现在了院中。
身旁还跟着到处打量的来福。
这张熟悉的脸刚在朝中看过，年藏青震惊瞪眼，拉着一旁的年老夫人一同行礼。
宋诀示意二人起身，年藏青知道，他此次过来，自然是有所图谋的。
宋诀没有落座，正如年藏青所料，他先到年府正是为了解决此次赈灾之事。
如今朝中人员冗杂，国库吃紧，光是挑了赈灾之人自然是不够。
就算年藏青想跑，那也要先留下点什么再说。
“今年雪下得如此之大，年府门前却是连一片落雪都没有，比宫门口还要干净，想必年府下人定是除雪的人才。”宋诀笑眯眯地说道，“若是此等人才能为朝廷所用，想必各地雪灾都能快些解决。”
看似无意的话，却让年藏青心里猛然一颤。
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但年藏青却直觉有些不好。
但皇帝都这么说了，他又不能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顺着宋诀的意思来。
于是乎，年藏青便吩咐身旁的小厮道：“皇上都这么说了，还不快去将除雪的叫来？”
小厮脚步匆匆地离开。
与此同时，下人居住的偏院中，刚受了赏的王管事正同下人们分钱。
王管事常年面色苍白，身材瘦削，一身黑袍像是挂在骨架上一般。
年藏青身边的小厮进门之时，王管事刚驱散了下人们，躺在床上。
院中虽无积雪，但天气却仍然相当寒冷。
但王管事住的地方并没有烧炭，甚至窗门都大开着。
即使如此，王管事却仍然满头细汗。
他面色红润，手旁放了一小堆灰色粉末，见人进来也丝毫不慌。
小厮捂着鼻子，觉得味道有些呛人，“王管事，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王管事露出个笑，本来就没什么肉的脸上褶子皱起来，看着像是着了魔。
他笑嘻嘻道：“这可是大公子赏给咱的好东西，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说着，王管事指着身旁的那堆粉末。
除雪的法子是他偶然发现的，告诉了年尚任之后，便受了这赏赐。
小厮撇了撇嘴，实在是受不了那味道，于是拒绝了：“那还是算了。”
他还没忘记自己过来的正事，于是将前院发生的事告诉了王管事。
王管事一听，顿时精神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有好事要找上门了。
小厮催促着，语气还有些艳羡：“王管事您还是动作快点吧。”
王管事这才起身，将手边的粉末包好，赶了小厮出去。
将那东西藏好之后，他才匆匆往前院走。
没过多久，满头大汗的王管事就出现在了宋诀一行人的视线之中。
宋诀只看了他一眼，便垂眸接着喝茶。他身旁的来福手脚冰凉，看到王管事脸色通红的模样，还有些奇怪。
这年府上下仿佛和他们过的不是同一个季节一样。
院里院外都没什么积雪就算了，连下人都不怕冷。大冷天都满头大汗，难道是习武之人？
年藏青轻咳一声，说起除雪一事：“便是你负责府中除雪之事？”
王管事跪在地上，脑子有些亢奋，大喊了一声：“是！”
一旁的年老夫人皱了皱眉，拉了拉身旁贴身丫鬟的手，莫名有些心慌。
年藏青也被他过度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过见宋诀还没打算开口，他接着问道：“那你说说，你是如何做到的？”
王管事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他原先是年尚任院中小厨房帮忙的下人，一次偶然发现的盐粒能够让积雪快速融化。
后来向年尚任提出发现之后，他便升了职，还得了赏赐。
王管事说得十分自豪，但听完他的话，年藏青却是眼前一黑。
竟是用盐粒化雪，他年府就算有钱，也不能如此挥霍啊！
年藏青自己行事一直节俭，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出现在他们年府。
宋诀听完之后，却是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
年藏青已经不敢转头看皇上的反应。
宋诀说道：“年府财力如此雄厚，虽说此法不能通用，但想必年大人会从旁处出力。”
年藏青满头大汗：“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