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从书袋中摸出了几张贴纸,撕开背胶,把其中一个羽扇贴纸贴在二色的额头,剩下的塞进二色手里,让他拿着玩。
  二色则是摸了摸额头,他一时忘了贴纸怎么说;
  “纸巾?”
  “是贴纸啦,”景光哄好了自己的爸爸,凑了过来,“哥哥给申司贴的是羽扇欸?他也认为申司很聪明吧!”
  棕毛眯眯眼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自己挺聪明的。作为回礼,他在一堆贴纸中选择了另一个诸葛亮的代表物、也就是纶巾(虽然大多数人会把它称作头冠),撕下,伸手,往诸伏高明脑袋上用力一贴。
  他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一张贴纸贴上之后,面前这个邻居家的大哥哥的人生将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他没有预料到,上午的一铲子下去,世界上就彻底失去了一只纯真的、名叫诸伏景光的七岁善良小学生。
  下一秒,诸伏高明神情恍惚,双眼发散。
  与上午的诸伏景光被二色敲了一铲子后的模样完全相同。
  不过片刻,中学生诸伏高明的双眼就再次聚焦,他先是扫视了一圈周围,脸上流露出了明晃晃的诧异来——尤其是,当他看见低着头、被二色贴贴纸的诸伏景光时,表情尤为惊诧、几近呆滞。
  “……景光?”
  他的语气中有些许不可置信。
  诸伏景光猛然抬头,也同样用不可置信的目光回望着自己的哥哥。
  二色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是的,他真被排挤了,饭后时间,三个孩子被赶出家门消食,他被两个二周目重开人生的兄弟扔在上午挖的沙坑边上不管不顾。
  诸伏兄弟在远处交谈,而他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也听不清他们的声音。近视患者的人生就是这样的,没有眼镜的时候,二色就是一只龙虾,手里的铲子成为他的钳子,对着地球说声你好,又盲又聋的二色师傅就开始晚上份的挖地球工作。
  “……春游……怎么办?”
  偶尔还是会听见一点响动的,比如说现在,那是诸伏景光的声音。
  二色漫不经心地回想着自己看过的八百本晋江柯同文学,一本又一本,几乎没有多少本在救济苏格兰之前把诸伏家的悲剧救了的——好像只有这一场惨案发生,才会造就万千少女心中的美强惨白月光。
  “没事的,”诸伏高明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他的声音很严肃,“景光、我不会……大家都会……”
  “……”
  —他们不会知道春游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有这么一个惊悚的想法划过二色的小脑袋,然而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穿越这件事对于写这篇文的作者来说已经够难写了,如果还写了诸伏景光或者诸伏高明重生,完蛋,天崩开局,作者都得怀疑自己写二色是要做什么。
  漫长地沉默降临在远处的诸伏兄弟之间,而勤奋的二色师傅依旧在挖地球。
  “好吧。”诸伏景光似乎是妥协了。
  只是这边的二色还是忍不住乱想——他想,只是去春游,有什么需要妥协的呢?总不可能是诸伏景光想要把他哥哥带去给同学炫耀要求诸伏高明别去夏令营吧,他不是会提出这种要求的孩子——想什么呢。
  二色叹了口气,一心一意地继续挖地球工作,然而此时此刻,如果他继续听下去,就会听见自己的名字,从诸伏景光嘴里:
  “……申司、他以后……”
  “哥,你觉得申司、未来的申司,他以后是个好人吗?”
  谈论完过两天发生的大事之后,诸伏景光犹豫半晌,问。上辈子他在组织呆三年,除去那次搭档,他也听了些许情报员申司的传闻——那些传闻所构建出来的大人申司,与所谓的“好人”相差甚远。
  诸伏高明也沉默了片刻。
  他明白景光没说出口的意思,无非是景光在自己所卧底的地方看见了长大后的申司。
  “我不知道。”高明说,“申司、他在十五岁那年失踪了——了无音讯,就算是我比你活了更久,也没能见到他,哪怕一面,所有的证据只说了一件事。”
  “什么?”
  “他是因为知晓了秘密被抓走的。”
  上一辈子,父母死后,诸伏高明在二色家待了将近五年,就单凭这五年,他毫不犹豫地就能说出二色申司是个好孩子。可是五年之后,他在大学,与二色母子联系少了,甚至申司失踪时,他正因毕业事宜错过了二色友惠的电话。
  这之后,他发现,再怎么努力调查,也无法在日本境内查出任何与申司有关的痕迹。
  诸伏景光愣了愣。
  第5章 我的心很痛 被排除在猫的世界之外
  我叫二色申司,是某本柯南同人小说中的原创主角。
  上一章结束后,一直有人问我“你一周目究竟是什么身份”,我在此声明一下,我不知道啊,我现在还是个三岁半小孩,上辈子也不是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我怎么会知道我一周目是什么身份;还有人问我“你的酒厂代号是什么”,我不知道啊,我就算瞎扯也只能编出个“绍兴黄酒”或者“真露烧酒”。
  ……哦,也可以是马猴烧酒。
  ——《二色申司的日记(其五)》
  隔天,从妈妈嘴里得知了诸伏高明早上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伤到脚,无法参加夏令营的消息。
  叼着一嘴草的二色表情呆滞,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说“演的吧”,但是思来想去,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诸伏高明有什么可演的,总不可能是他猜到了这两天会发生什么。
  “所以,高明哥没事吧。”
  水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寻找诸伏高明摔倒的真相。
  二色把脑袋靠在诸伏高明腿上,如小狗那样抬着眼睛看他,表情真挚。诸伏景光出门去春游,诸伏妈妈和二色妈妈约好了去采买家用,因此诸伏家只剩下了腿上缠着绷带的诸伏高明和被托付给诸伏高明的二色。
  因为是春夏交接之际,诸伏高明穿着一件短袖和宽松长裤,坐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看书,由于长裤是黑色的,反而突出了他脚脖子上绷带的白,让绷带格外显眼。
  对,是绷带,而不是石膏。
  通常情况下,如果伤到了脚踝这些部位,导致严重红肿,有伤到骨头嫌疑的情况下,医师会优先选择石膏;如果是类似于划伤出的口子,严重到有些难以行走、或者不宜行走的,医生也会选择石膏固定——毕竟是缝合好的伤口,如果只是绷带包扎,难免会让患者一时不查腿部使力导致伤口开裂。
  “有一些严重呢。”诸伏高明的苦恼有些装模装样,已经是二色都能看出来的敷衍,“踩到了年久失修的木板,伤得有些太厉害了,医生让我这段时间最好都待在家里。”
  证据还留在楼梯上,上来的时候,二色已经看见了,那个凄惨的大洞。
  他戳了戳,问:
  “很痛吗?”
  “吃了止痛药,所以没关系。”
  那就是不痛。
  诸伏高明在骗他——准确来说,他好像骗了所有家人。原著里,在这至关重要的一天里,他参加了夏令营;所有二色看过的同人文里,也没有一本书,在这个时间点还把诸伏高明安排在家里。
  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红色的眼睛现在没有眯起来。
  “……高明哥是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事吗?”就这么直接发问了,忍这个字似乎从不在二色的字典里,“你明明很期待那个夏令营。”
  “人算不如天算,”诸伏高明说,他没有承认,“这只是意外。”
  继续这么盯着他。
  而诸伏高明只是继续安静看书,像是根本没觉察到二色的视线,如此沉得住气的模样、完全不像一个真正的中学生。此时,孩子脱口而出:
  “——你是高明哥吗?”
  问出了这么让二色自己都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面前的人不是诸伏高明还能是谁,贝尔摩德吗?那个女人又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何况,这几天他们都在一起,待了很久。
  可,不知为何,诸伏高明一愣,好像被这话问到了,不过,不出几秒又恢复了原样,他对着还是个孩子的二色反问:
  “申司觉得我不是吗?”
  诸伏高明是真的感到惊讶了。
  他知道二色申司很聪明,上辈子他也曾说过“申司很适合当侦探”这种话,但现在,申司只有三岁多,却能猜到许多大人都没有看透的东西。这让他在感到惊讶的同时,不由得生出“如果这孩子未来没有误入歧途会是什么样”的猜想。
  申司只是盯着自己,那双因为近视而眯起来的红眼睛,现在睁得很大。
  这孩子不说话了。
  诸伏高明低下头去,与孩子对视。那双眼睛的红色远比他见过的任何红色要干净,在里面,他看不到任何大人有的东西。很显然,在他们三个孩子中,申司似乎是唯一一个货真价实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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