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然而现在,他看起来如此温和、像是个好说话的慈父。
“你终于醒了,”他说,声音里二色听不懂的情绪,“贤硕。”
“……”
即使儿子因为迟来的叛逆期违背他的命令回国,导致人差点死在手术室里,他也还是舍不得说一点重话——再疯的狗、再凶的老大,也会在自己溺爱的儿子面前,毫无威严。
而二色只能用沉默回应他。
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下的年轻人对手术室外发生的夫妻混战一无所知,也自然不知道申汉善为他坐了15个小时的飞机从埃及到东京后,又陪着昏迷的他飞了13个小时回波士顿。
这个年轻人的眼中有几分茫然和混乱,这是正常的,毕竟他的身体还处于刚睡醒的状态——什么都分辨不出来、什么也推理不出来。
好不容易,二色恢复了清明,刚想张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唇像是粘连在一起了,有些难以分开。
申汉善很快发现了这点,帮他倒了水。
棉签擦拭了他的唇瓣,充分湿润后,杯子上的吸管才送到他嘴边。让这个极道世界中的疯狗董事照顾人,简直比地球毁灭还少见,只是他神态如常,二色也只好将“你疯了吗”的冒犯疑问收回去,换成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
即使喝了水,二色的声音也没有恢复正常。床头在他说话时,被申汉善调高——而听见这个伤人问题的申汉善没停下动作,这个男人在儿子面前只是个普通人。
“陪你。”
申董事说:“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这种肉麻的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口的,至少对此时的二色来说,真是一种新奇的感受。目光在申汉善的头发上停留几秒,随后移开。
“我不知道你还会说这种话。”
棕色头发的年轻人道,他的视线落在了一边的时钟上,不知道是时钟坏了、还是他眼花了,他看到了一串不对劲的数字:“你出现在这里,不怕死吗?”
“没人杀得了我。”
父亲对他这玩笑一般的话感到诧异,他顺着二色的视线看向了时钟,随后,皱起眉来,他试探地问道:
“你在看什么,贤硕?”
“时间,时间错了。”
“它没错,”申汉善道,“是你躺得太久了。”
二色不同意这个老男人的说法:“是它错了。我受伤再怎么严重、也不至于把时间记错,世界上总不可能出现人睡了一觉就回到十年前的事,那太荒谬了。”
这次轮到申汉善沉默了。
“你怎么了?”
他很快发现了自己这个便宜爹的异常。二色将头转过来,对上他那双与自己半分相似也没有、蓝色的眼睛,此时,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究竟有多严重:“是傻了吗,老爸?”
“……没什么。”
申汉善说完,站了起来,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我只是想起来一些事,失陪一下,我很快回来。”
然而他的背影,看起来就像一个逃兵。
二色并不知晓他的心路历程,只是在他走后,继续观察着病房内。床头柜上的花瓶,里面那些花不像是二色自己或申汉善会选的种类,记忆里会挑红色鲜花送病人的也只有那个fbi探员了。
赤井秀一和他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这个病号忍不住皱眉了——毕竟,在现在的他记忆里,赤井秀一与他不过是在近几年合作过几次,最多也只能被认为是有过短暂同伴关系的男人。没那么熟,至少没熟到能探病送花的地步。
而且。
赤井秀一不是已经被水无怜奈杀死了吗?
正想着,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刚刚离开的申汉善在两分钟都没到的情况下回来,仿佛只是闲得没事又坐得有些腿疼,于是走到门口转了三个圈后走回来。
“……还记得你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男人问。
“记得。”
二色说,他当然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说出来时,自己也挺不可思议的:“我把喂了毒药的朗姆绑在车前面、绑着炸弹和他一起从悬崖上飞下去了。”
“……”
即使早有预料,但申汉善还是愣在了原地。那遥远的、几乎被他尘封的记忆就这样打开了门。他的儿子躺在床上,用那双属于活人的眼睛看着他——而不是像他记忆中那样,尸骨无存。
不过,在话说完后,二色自己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开着车坠崖、身上还绑着该死的炸弹,不管怎么样都不该是四肢健全地躺在这里,更何况他记得自己亲手按下了炸弹的遥控器,也确定过炸弹的威力足够大,不管怎么样都能让朗姆与自己同归于尽。
然而。
他还能呼吸、说话,心脏也还在跳动。
……床头柜上的时钟,是十年前的某天。
申汉善的头发还是和他一样的棕色,鬓角没有变白,眼角那明显的细纹就像是做了拉皮手术,消失不见。
再加上床头的花瓶,那些和某人名字一样红的鲜花。
“这是哪里?”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后,二色问道,他在这一瞬间甚至思考起了轻小说是纪实文学的可能——这个年轻人思路清晰,语气平静,好像没陷入慌乱:“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申汉善没有回答他。
这个男人只是看着他,目光中的情绪太过复杂。
第119章 哥们你性取向对吗 直男情报员只感到恐惧
一段时间后, 他终于搞懂了申汉善的奇怪态度。
在这期间,fbi的金发探员、也就是当年他接触过的朱蒂·斯泰琳带着探病礼物过来,与之同行的还有在他印象里早就死去的库拉索。在这时, 二色、不, 准确来说是申贤硕,他就大概明白了。
门口的保镖没放她们进来,申贤硕也只是朝她们点了点头,勉强算作是打招呼。
但是。
“这是什么?”
在几天之后, 他是货真价实地感到了疑惑, 一盒的储存卡, 一台放映机,以及几箱的照片与资料——随意地拿起照片看,上面是自己小时候的模样,穿着儿童水军领、提着塑料桶和铲子,似乎要去挖地球。
“自您出生到现在起的所有资料, ”陈特助道, 申汉善在那一面之后就不再过来了, 似乎是避嫌,“储存卡中是视频格式的文件, 因为是从十七年前开始的录像,而且涉及到不同视角, 所以内容较多,资料和照片也是一样。”
“……认真的吗?”
申贤硕忍不住皱眉了, 他看着这堆东西, 第一反应并不是“可以更好地了解这个世界的自己了”, 而是“这里的申汉善是不是变态”。小时候的照片多一点,他能理解, 但是几箱、这未免多得过分了。
“是的,非常认真,”戴眼镜的男人道,他眼睛底下有严重的青黑,“我们已经筛掉了许多,这里是不到四分之一的关键资料。”
“申汉善那家伙给你们加班费了吗?”
“给了,按十倍给的。”
申贤硕没叹气,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陈特助回去,他会把这些东西看完的。陈特助走到门口,这才想起来,自己有样东西没送出去,于是折返回来。
“还有什么事?”
申贤硕问。
“您的手机在我这里,”他将手机递过去,申贤硕瞥了一眼,“在这段时间,我们没有解锁过您的手机,少爷。”
“谢谢。”
少爷说,他头也没抬:“你出去之前记得把门带上,顺便,脸上的面具胶水似乎不太牢固——下次出门记得照镜子检查一下。”
陈特助一愣。
“……被看出来了吗?”他说,声音还是那个声音,脸也还是那张脸,只是语气变了,语言也从少量口音的英语切换成了日语,“失忆这个说法,难道是用来骗人的吗?”
“不是。”
情报员将手里的资料翻过一页,语气陌生,好像这个顶着假面来送东西的人与他素不相识。事实也确实如此,对一周目的申贤硕而言,库拉索只是偶然碰过面的朗姆心腹:“你的手暴露了。”
“上面的茧子吗?我清理过了。”
“你把所有都清理掉了,”申贤硕道,他阅读的速度很快,每页基本只停留几秒,然而他翻到其中一张时,意识到什么,翻了回来,“那是最可疑的。”
他、或者说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你说的对。”库拉索点了点头,“要我撕掉面具吗?”
“随便你。”
脸上的假面被撕下后,那头银色的长发露了出来。库拉索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她将缝了双层肩垫的西装外套脱下来,又脱了鞋,把那恐怖的增高鞋垫扔进了垃圾篓中。
病房里安静了许久,只有申贤硕将纸质资料翻得哗哗作响的声音。许久之后,库拉索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