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元祈挺直脊背,无视了周围的眼神,端端正正坐在离教台最近的位置。
  他很是认真的翻开了典籍,白皙的脸上透着刻苦两字,就连圆溜溜的狐狸眼眸都显得有几分好学。
  实则,看着典籍上密密麻麻的古文,元祈脑子里嗡嗡响,古文在泛黄的纸张上变成了一个个立体小人,挥舞着手臂跟他打招呼,可惜他一个小人也不认识。
  按理说,他继承了原主所有技能,剑术、射艺、符咒、丹药等等都很精通,可却唯独不识字。
  他怀疑原主根本就没读过书。
  再加之他现世时也严重偏科,对于文科之类的学科很难融会贯通的理解,理科倒是能门门拿满分。
  元祈看了一会就昏昏欲睡,眼皮一下往一下坠,嘴唇无意识的微微张开,仿佛下一秒就要进入梦乡。
  但很快,元祈就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强迫自己回神,手指努力的指着纸张上的古文,拼命去认这些陌生的小人。
  他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云隐宗的第一门课就是规训典籍,涉及内容之多,理论多复杂,听说是谢逢川一手编纂的。
  可谢逢川太忙了,三日前就离开了云隐宗,再回云隐宗将是半年后。
  所以此门课将由天机长老代为授课。
  那就说明,现在在云隐宗最有话语权的那就是天机长老了。
  所以,前日元祈给小花猪喂食时,都专门挑的天机长老巡视后山的时间。
  当时天机长老看着他喂小花猪,虽然对他考核时炸了阵法这事耿耿于怀,可看着呼噜呼噜吃食的小花猪,还是摸着黑胡子道:“你这喂猪的手艺倒是不错。”
  虽然这话有些不好听,但元祈已经迈出了很好的第一步,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
  他捏紧拳头打气,埋头认真苦读,可却一直有道湿漉漉的可怜视线正看着他。
  元祈转眸,只见是一个有些瘦弱内向的弟子正看着他。
  元祈见过这弟子几次,这三日总跟在南宫景身后跑腿,听叶千鸣说这弟子名叫秋盼三,是一个偏远家族里比较不得宠的庶子。
  “看我做什么?”元祈轻拢眉心道。
  秋盼三坐在靠墙的第一排位置,闻言低着头小声道:“那……那是我给南宫景占的位置,你……你能去别的位置坐吗?”
  元祈捏着书籍两侧竖立在桌上,认真的睁大眼睛道:“是南宫景本人来占位的吗?”
  秋盼三愣了愣,又慢吞吞的摇头。
  “哼,不能。”元祈冷哼一声,他最反感这种拿本书就占位的事情,这跟去打饭说自己朋友在前面,然后明晃晃的插队有什么区别。
  他将脑袋转了回去,一副认真读书不喜打扰的模样。
  秋盼三抿了抿唇,又可怜的看了元祈一眼,他身后的弟子道:“秋盼三,你别理他,你看等会南宫景来了怎么收拾他!”
  说南宫景南宫景就到,他卡在讲学的最后时间踏进教室,嘴里还叼着肉包子。
  当看见他的位置上已经有人时,他的眼睛猛然睁大,像被惹怒的狮子般冲到元祈桌前,“砰”的一声拍桌道:“这是我的位置!你起开!”
  元祈坐的面不改色,稳稳当当,那白皙清秀的脸颊还真显得他像个乖学生一般。
  他睁大眼睛道:“谁先来位置就是谁的。”
  旧恨加新仇。
  南宫景攥紧拳头,骨头嘎吱作响,要不是云隐宗禁止斗殴,他早就跟元祈打一架了。
  南宫景愤怒道:“我叫秋盼三给我占座了!他没告诉你吗?!”
  “说了。”元祈看向南宫景,认真道:”那又怎样?这座位写了你的名字吗?”
  “你!”南宫景气的眼红,忍不住伸手攥住了元祈的领口,元祈的脖颈被勒住,抬手抓住了南宫景的手腕。
  南宫景气愤道:“坐这位置要帮天机长老收每日课业,你能做吗?”
  “我能!”
  可因为缺氧他忍不住咳嗽出声,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突然,其他弟子们都没想到两人能动手,叶千鸣更是急得站起身来,可就在他要往元祈那边走时,坐在他前面靠窗的弟子却一下把他压了回去。
  那弟子小声道:“安静!别吵了!公子来了!”
  刚刚还哄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南宫景纲想把元祈从位置上扯下来,却已经听见了书舍外推开院门的咯吱声。
  南宫景不得不松手,快速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第三排位置,可他还愤怒的不甘心的死盯着元祈。
  元祈红着脸正了正领口,也扭着脑袋死死的盯着他,圆滚滚的狐狸眼里满是不服输。
  南宫景气得咬牙,嘴里的肉包子都没吃完,愤怒的对元祈隔空挥舞着拳头,可挥舞了一半,他的拳头滞在空中,又赶忙放下,总是不羁的眼眸里流露出了一丝仰慕和畏惧。
  元祈猜想是天机长老走进书舍了。
  可他不想放过南宫景,而且这是个很好的讨好天机长老的机会。
  南宫景紧张的坐好,就见元祈突然勾唇笑了笑,狐狸眼里满是不怀好意的狡黠。
  他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元祈眼睛盯着他,可却一手横在桌上另一手笔直的举了起来,高声道:“长老,南宫景他偷偷带包子进书舍吃!”
  南宫景石化了,慌张的就想站起身来解释,可却被身边的弟子拉着坐了回去,还在他耳边小声咕噜了两句。
  元祈得意的扭回脑袋。
  他自觉这一状告的很好,虽然现世里他最讨厌这种会跟老师打报告的古板学生,可往往这样的学生最得老师的喜爱。
  可元祈视线刚转到教台上,就突然看见了一袭白如雪的白袍,那规整的白色腰带上还挂着一块白玉,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苦药香味。
  “是吗?”一道低沉而又没有一丝感情的男声在元祈头顶回响。
  元祈浑身僵硬的扭过身子,鼻尖差一点就碰上那白如雪的白色腰带。
  他僵硬的把身子往后仰,几乎呼吸停顿的昂起脑袋,只见谢逢川身姿颀长,端庄笔直的站在他桌前,冷清而又俊美的脸愈发显得清新脱尘。
  他薄而窄的眼皮低敛,修长白皙的手指间轻拢着一本靛青色古籍,白色发带垂至肩后,另一手还拿着元祈眼熟的白色教鞭。
  元祈大脑一片混乱,手心汗湿了一片,脑袋恨不得埋到桌底下去,颤抖着唇道:“云……云蘅公子……”
  不是说谢逢川离开云隐宗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谢逢川却抬起宽大的掌心,修长的手指覆盖在元祈竖起来的书页上,颀长的身子微微低伏,黑曜石般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神色。
  元祈憋得都快缺氧了,白皙的脸颊再次染上淡淡的红色,莫名让人联想到那嫩到能掐出汁水的水蜜桃,似乎也是这般红。
  谢逢川移开视线,可又忍不住扫过元祈红彤彤的脸颊,又扫过那水红的唇。
  元祈被看得毛骨悚然,愈发心虚的垂下脑袋,头顶翘起的细软碎发也不安的颤了两下。
  谢逢川眉心紧拢,视线移到那本被元祈捏到皱皱巴巴的湛蓝色书籍上,直起身冷声道:“书拿反了。”
  元祈:“……”
  书舍里哄笑一堂,本来他们看元祈占了那么好的位置,还那么认真好学的模样,以为他还真有几把刷子呢,没想到连书拿反了都不知道。
  元祈被笑得有些生气,硬着头皮把书摆正。
  这真不能怪他,是这书太复杂难懂还全是繁琐古文的缘故,比之前谢逢川在秘境里给他的天阙宗规训还枯涩难懂,他没学过古文,看不懂当然是正常的。
  想到此,元祈又高昂起了脑袋,可直到又触碰到教台上那道清冷高洁的目光,又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下了脑袋。
  …
  谢逢川气质出众,授课时也很是赏心悦。
  他身姿颀长,简单白袍被他穿的挺阔板直,腿又长又直,无论是转身还是掌心轻拢着书籍的动作,都显得清风明月、优雅高贵,斯文而又禁欲。
  他的声音带着丝丝磁性,低声诵读着典籍时,格外的舒缓好听,让人如沐春风。
  那些本就仰慕谢逢川的弟子们愈发激动。
  没想到入云隐宗的第一门课业竟然就是由少司命亲自授课,这九州哪还会有比他们更幸运的少年们啊!
  比起其他弟子们的激动和兴奋,元祈则是伤心到了谷底。
  他坐在书舍最显眼也就是离教台最近的位置,一举一动都在谢逢川眼皮子底下,有时候他只是坐着扭了扭屁股,挠了挠后背,都能被谢逢川注意到,向他投来极为冷峻以及不满的目光。
  元祈又伤心又委屈,双手撑着下颌,崭新的云隐宗典籍被他蹭的书页卷起,一副十分不爱惜书籍的模样。
  他长长的小声叹了口气,谢逢川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见,但却一个字都听不懂,跟听天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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