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主办方规定任何电子产品和复习资料都不能带进考场,南晴便去寄存柜,在给手机关机前,他忽然收到了一通喻逐云打来的电话。
无法抑制的,南晴的心砰砰跳。
电话铃声响了又响,在挂断的前一秒,他的手快过大脑,还是接了起来。
“喂?”
这日天气阴凉,罕见地降了温。
喻逐云骑了一早上车,来到东中门口,却只见到了一个空荡荡的校园。
即使这样,他的语气依旧含着点笑意:“南晴,你们这次考试在哪儿啊?”
南晴踮着脚站在寄存柜旁,小小声地答非所问:“我妈和我妹晚上会来接我的。”
他不是讨厌喻逐云。
但是只要一想到初赛结束的那天,喻逐云将他抱到玄关柜上咬他的脚踝,他就头皮发麻。不想再体验一次这样的感觉。
“你、你在家好好学习吧,不要耽误时间……”
机车冰凉,被早晨的寒风浸透了。
喻逐云收回了盯着远处的视线,直截了当,笑道:“你不愿意我过去啊?”
南晴咬住唇,有些犹豫:“我……”
空气静默了两秒,他这边老师们催促的声音传入了听筒。
“行了,赶快挂电话吧,你进去好好考试,”喻逐云忽然说,“我就是想给你加个油,别被我影响了,好不好?”
南晴松了口气,软软地跟他说了声再见,才乖乖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响起,喻逐云还保持着通话的姿势。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跨上了机车。
他扣上了头盔,径直往顾梅芳的早餐铺开去。
南晴不说,他也有办法。南晴不想见到他,他便偷偷地跟上去,就看一眼。
没办法啊宝贝。
我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第47章
本场考试的成绩将直接影响到六月份的决赛, 决定谁能获得高校的降分数线政策,甚至是谁能保送上首都大学。
寄存完个人物品之后,学生们陆陆续续进了安排好的考场内。他们来自云省内各个城市, 与彼此都不熟, 每个人都保持沉默、卯着一股劲, 警惕地看向身旁的“竞争对手”。
南晴也没有与人交流的欲望,实验考试结束后立刻去了钟点房, 没再看手机和复习资料, 只是闭上眼养精蓄锐,在脑海里整合所有的知识内容。
一直到上辈子顾嘉禾摔倒的时间点, 他给顾梅芳打电话确认了顾嘉禾安全无虞,彻底卸下了心中的顾虑。
下午两点时,为期四个小时的理论考试正式开始。
南晴竭尽全力。
傍晚六点, 宣布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天色渐暗,夕阳沉在天际线,老师迅速地收试卷,学生们也如蒙大赦,逸出一声声或懊恼或绝望的叹息。
在这一片嘈杂里, 南晴却怔怔地看着卷子, 胸中的喜悦和舒爽无法言说,几乎热泪盈眶。
他终于有了重生的实感。
上辈子没能完成的心愿,直到死前还在遗憾的事, 终于能在这一天得到补偿。
老师宣布可以离开后, 学生们鱼贯而出。南晴站起身时险些摔倒,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因为高强度的写题已经僵硬发软,几乎没了知觉。
他撑着桌沿缓了一会,平复了心情, 手指的疼痛和紧绷感才渐渐消失,慢慢地走出了酒店。
晚霞粉橘灿烂,晚风阴凉湿润。
一切都带着春夏交接时清新的气味。
南晴怀揣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心情在门口等顾梅芳和顾嘉禾。
然而过了许久,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所有的学生都走了个干净时,两人还没出现,甚至连电话都没接。
南晴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前世的种种境况浮现在心头,他不敢多耽搁,直接打车去了早餐店。一路疾驰,窗外的风景融化成鬼魅般的碎片,慢慢吞噬着他的希望。
汽车在店铺门口停下,南晴跌跌撞撞地跑了下去。店里的铁卷帘门没来得及放下来,只有两扇玻璃门虚掩着。灯是熄灭的,却依稀可以看清散乱的桌椅和摔在地上的锅碗瓢盆。
旁边的文具店老板娘和几个人正在门口磕着瓜子聊天,她们在说下午这里出的事。
“……呀,可不吗?隔壁小顾是被救护车抬走的!”
“好端端的怎么会在这儿摔了?”
南晴的大脑“嗡”一声,刹那间如坠冰窟。
这难道是宿命吗?他的心猛地抽起一阵钝痛,只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阵阵漆黑,步子踉跄。
文具店老板娘扔了手里的瓜子,小跑着冲过来:“哎哟!南晴啊?你没事吧!”
南晴说不出话,在她的搀扶下才站稳,艰难地指了指早餐店的方向。
前世在发现顾嘉禾失去意识时的恐慌和痛苦如潮水般袭来,再度将他吞没。
“你别怕啊,你妈没事儿,他们下午就上医院了,听说只是腿摔了一下,人还是清醒的,”老板娘意会了他的意思,一边跟同伴架着他上出租车,一边绞尽脑汁地安慰,“差点害了她的那几个人也没跑,都被一个好心人帮忙抓住了!”
妈?
……出事的不是顾嘉禾,是顾梅芳?
南晴的情绪不能过于激动,否则心脏承受不住。
他的唇色都有些发白,脸颊前额上全是汗,把前排的司机都吓着了。邻居们匆匆喂他吃了时刻放在包里的速效救心丸,又七嘴八舌地劝慰他,生怕他出些什么事。
刚刚才停下的出租车重新启动,又驶向了最近的医院。
苦涩的小药丸融化,迅速地顺着喉管流淌下去。
南晴闭了闭眼。
如果不是宿命,那便是世事易测,人心难防。
他已经做了无数努力,可类似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受伤的人不是顾嘉禾,是顾梅芳。这次的事不是无可查的“意外”,肇事者有迹可循。
而根据邻居们的描述来看,干这事儿的人已经很明确了。
——是顾宇彬。
也许在不知不觉中他早已联系上自己的亲生父亲吴德兴,也许是在吴德兴友人的金钱诱惑下,本就自私自利毫无底线的他轻而易举地出卖了母亲。
两世的记忆串联在了一起,种种线索已然再清楚不过,血浓于水,家庭亲情。顾宇彬似乎视这最深的羁绊于无物,对生养自己的母亲都能痛下狠手。
那么,前世的顾嘉禾呢?
上辈子的顾宇彬那时候可是住在家里啊。
她真的是不小心踩空,自己把自己摔成了植物人,还是……
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汽车急停在医院门口。
南晴闭了闭眼,几乎不敢细想。
他抱着接通的电话跑进急诊大楼。少女也跌跌撞撞地从楼上跑下来,眼眶还带着哭过之后的红肿。
一见到他,她便再也忍不住压抑的情绪,有些哽咽地开口:“哥,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关系,这不怪你,”南晴尽力保持着作为哥哥的镇定,“妈现在怎么样了?”
“轻度脑震荡和小腿骨折,但…但已经比想象中好多了,没什么大事,只要休息几个月就能好。”
顾嘉禾有些难堪地抹了一把眼泪,两人一块上楼,医院里的白炽灯刺眼明亮,空气中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多亏了喻逐云,是他在店里帮了我们……”
顾梅芳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她跟上一世的顾嘉禾不一样,此时此刻的她甚至清醒着,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而黑发青年就坐在她的不远处,抱臂斜斜地靠在冰冷的铁凳子上,也闭着眼睛,显出几分未曾流露于人的疲惫。
南晴整个人都怔住了,他盯着喻逐云,结结实实地愣在了原地。
过了两秒,他才匆忙地跟顾嘉禾上前,握紧了顾梅芳垂在身侧的手。
顾梅芳忽然就扭过了头,眼泪顺着她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她的身体剧烈地震颤,摸着儿女冰凉的小手,呜呜地哭了。
“……我真后悔,我真是失败。”
顾梅芳几乎泣不成声,她的大半张脸都蒙在被子里,却依旧遮掩不住那份极大的悲苦和疼痛,“是他啊,他啊!怎么可以是他啊!”
顾嘉禾和南晴都沉默了,他们都知道她说的是谁。少女俯下身,肩膀不住抖动,南晴垂下眼,却流不出眼泪。
上辈子死的时候,他已经哭够了,悔够了。
顾宇彬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的人,只是他们以前从未看清过。
南晴抬起头,意外与喻逐云视线交汇。
青年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远处,掀起眼睫温柔地注视着他。
南晴心里一酸。
听邻居们说,现场除了顾宇彬之外,还有两个人,全都是被“好心人”一个人制服的。
喻逐云应该是很累了,说不定在挣扎搏斗中也负了伤,才会别别扭扭地在这么坚硬的椅子上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