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最后还是后退了一步。
也许他的靠近,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南晴抱着玫瑰走了一会,找了一张长椅慢慢坐下,小心翼翼地将花放到手边,有些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布告栏顶的树叶金黄,簌簌下落。他很多天不来学校参加考试了,第一名的位置换了人。
短暂的几分钟后,电话挂断。南晴似乎平复好了心情,抱起花,重新往班级方向走。
喻逐云贴在墙根的阴影下,动作很轻很慢,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章妤见南晴许久没回来,担心出事,和周岸康一起找他。
一看见他怀里抱了一大捧花,两人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他们还没忘去年宣讲会的事,陈蒋辉送的花差点让南晴被老师骂。
“南晴!这是谁给你送的?有看见那人的脸吗?”
南晴没来得及说话,章妤骂道:“真该死,不会又是去年那个人吧!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呀。你别担心,我们帮你退回去——”
“不,”南晴摇摇头,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笑,“这次不用。”
“这次,是我喜欢的人送的。”
两人惊呆了,下巴都快掉下来,面面相觑。
“你没在开玩笑吧?”过了半晌,周岸康才呆呆地说,“早、早恋可是很影响学习的啊……”
章妤没忍住捣了他一下,南晴都保送了,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南晴,你喜欢的人在我们学校吗,是谁啊,我们认识吗?唔,当然,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南晴温声说:“你们都认识。他以前在我们学校,只是现在不在宜城了。”
两人傻了。
他们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南晴却神色自若地低下头,轻轻吻了吻花瓣,向他们道别。
少年的背影单薄瘦削,脆弱的好像一碰就会碎。
他离开后,两人还在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来,余光里却忽然闪过了一道身影。
章妤眼睛尖,刹那间怔住了,用力地拍身边的周岸康:“哎!刚刚过去那个,你看见了吗?”
周岸康推了推眼镜,不明所以:“看见什么?”
章妤啧了一声:“就是……”
也许是她的错觉吧,她总觉得,刚刚好像看见那个符合条件的唯一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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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晴本就只是被姜泰德喊过来参与一下集体活动的,拜托同学带个话就能离开。
他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上遇到了从校外买东西回来的陈明瑞。陈明瑞同他打招呼,还没来得及问这捧花是从哪里来的,南晴就弯了弯唇:“是他送的。”
陈明瑞微微愣住,有点呆。
路过顾梅芳的早餐店时,他还特意停下了脚步。顾梅芳以前会在家门口和那些大爷大妈们一块儿种种地,对花还挺有了解的,很好奇地问这三百万英镑玫瑰是从哪里来的。
南晴笑了笑,也毫不避讳地开口:“是喻逐云送的呀。”
顾梅芳眨了眨眼,也有些惊讶。
经过往日经常上下的公交车站时,南晴没有站在路边等,直接越了过去。
他似乎完全忘掉了自己才到做完手术第四个月,而茱丽叶玫瑰挺沉一大捧,只拿一小会还好,不能拿太久。
他的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可他很顽固,不回头,也不停下脚步。
时针一分一秒地过去,国庆节的路上喧闹,人声鼎沸,到处都挂着鲜艳的红旗。
在一个人流拥挤的岔路口,红灯亮起。南晴左摇右晃地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那道从学校开始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影终于出现,辟开了层层叠叠的人群,猛地将他抱进了怀里。
道道惊艳又好奇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了过来,也许还有夹带着谩骂声的闲言碎语。
喻逐云颤抖着低下头,拿走南晴手里的花,在人潮里护住他。
青年只露出冷峻的侧脸,黑沉的瞳孔里压抑着情绪。
“上来,我背你。”
路口跳了绿灯。
南晴被喻逐云背起,越过了川流不息的人群,在路边的书报亭后停下。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这却阴凉潮湿,地面铺满一层泥泞的青苔。
喻逐云没问他手里的花是从哪儿来的,他却掏出了手机。屏幕上显示,二十分钟前,他给江熹打了一通电话。
我一直知道你在。
所以才会遇见一个熟悉的人就停下,给他们展示自己收到的花。
南晴用那双湿淋淋的眼睛望着喻逐云,那双向来剔透清澈的眸里映着些许温柔的光。
这份柔软和甜蜜几乎要将人溺毙。
喻逐云的喉结滚了滚,南晴什么话也没说,他却懂了。
有一瞬间他想抛却一切念头,低下头乞求一个吻,告诉南晴自己到底有多想他,有多爱他,有多不愿意放手。
然而最后,他只是垂下眼:“你想错了,不是我送的。”
“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吗?你只是一时糊涂,以为自己喜欢上我了……”
别再哄我了。我知道我一点都不好。
我甚至已经变成这样了,会让你很丢人。
除了我,你明明有很多更好的选择。
“喻逐云,”南晴打断他,“不要让我去喜欢别人,我会很伤心。”
他知道喻逐云听不见,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干脆地扯住喻逐云的衣领,轻而易举地将青年拽低了身子。
代替告白的是一个珍之重之的吻。
在这年的大街上,藏在书报亭后,踩着满是泥泞、绿油油的青苔。
十月的金秋温暖明媚,两人靠在潮湿的角落,身体四处的伤口隐隐作痛,唇齿相依,抵死缠绵,犹如两只遍体鳞伤的野兽。
几步之遥的地方总有人经过,落下一串或轻或重的足音。
南晴轻轻松开搂着喻逐云的胳膊,却被青年托住腰,更紧地抱住,情难自抑地深吻下去。
世界在此刻寂静无声。
茱丽叶玫瑰散落一地。
喻逐云松开手,胸膛剧烈起伏。
南晴抬起眼,冲他笑。很乖很甜。
喻逐云闭了闭眼,黑沉的视线里压着红:“我两只耳朵全部都听不见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治好。”
南晴踮起脚,吻吻他的右耳垂,长长的睫羽发颤。
嗯,我知道。
“我一点都不好,我什么也没变。从小时候就想杀了他们,直到刚刚都还在想。”
南晴吻他的左耳,泪意汹涌。
嗯,没关系。
喻逐云声音沙哑:“……我错了,我一直都在说谎。你别不要我,求你了。”
南晴闭上眼,去吻他的唇。
好。我爱你。
第70章
南晴蜻蜓点水般轻吻了喻逐云几秒, 不远处一辆摩托车经过,经过水洼,溅起了一地污浊的泥点, 道路两侧的行人立刻发出阵阵抱怨的尖叫, 一边擦衣服一边往人行道里走。
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书报亭后的两人停下。南晴欲盖弥彰地擦了擦嫣红的唇瓣,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喻逐云的呼吸也难得急促, 舔了舔破了皮的下唇, 忽然笑了。他蹲下,一支支地将散乱在地的茱丽叶玫瑰捡了起来。
漂亮的玫瑰开得正艳, 只是粉橘色的花瓣上沾了不少灰绿色的青苔,没有一开始那么好看了。
南晴却毫无所觉,吹了吹柔嫩的花瓣, 珍惜地用丝带将花茎捆了起来。
是否昂贵,是否完好无损,他都不在意。只要是喻逐云送的就好,只要是喻逐云,就没关系。
南晴盯着重新扎好的花看了几秒, 不知想起了什么, 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扫了喻逐云一眼,掏出手机打字。
【现在这花,是你送的了吗?】
他气鼓鼓的, 脸上却带着些许笑意。
“……”
喻逐云顿了几秒, 垂下脑袋,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的小狗,乖乖地点了点头。
他张了张唇,本来想说是我, 最终还是低声说:“我错了。”
南晴伸出手,勾了勾他的指尖,相当大方地摇了摇头。
少年弯着眼睛笑着,雪白的脸颊却柔柔软软,努力拉长甜津津的音调,让喻逐云看清自己的口型:“没——关——系。”
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玫瑰太重,最终还是由喻逐云单手拿着,南晴搂住他的脖颈,半趴半靠在他的后背上。
喻逐云走得很稳当,他的侧脸冷峻而锋利。右脑包裹着的大号纱布已经摘了,部分创口还被小号纱布包着,有些已经好了的伤疤露在外面,蜿蜒起伏。
右肩也是,本该在床上躺很久才能完全恢复的伤势,现在已经愈合了大半。然而即使隔着一件衣服,也能感觉到布料下的凸起。
南晴微微皱起眉。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南晴家的小区门口。
春天时那片开放的盛大绚烂的樱花树已经凋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侧不显眼却芬芳飘香的桂花树,点点米黄色的花瓣隐藏在翠绿的树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