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以李司净有好感的男人为原型,创造了一个能为李司净斩除敌人的好故事。
充满了浪漫的英雄主义色彩,比起破碎的家庭、歇斯底里的爸妈,更值得研究。
真羡慕啊。
宋曦甚至为那个男人,建立了一个全新的文档,作为研究李司净的材料。
他一条一条的记录那个男人的行动轨迹,可以琢磨出李司净现实生活的烦恼。
那个男人杀了宴会上的土老帽,啊,李司净虽然没说,但肯定跟人家吵了一架,还没吵赢。
那个男人把偷拍的家伙相机给摔碎了,哦,李司净肯定回去复盘了很久,自己为什么不摔相机。
很有趣。
李司净的梦境,有趣到宋曦不再做缠绕了他近二十年的噩梦。
有趣到他都快忘了……
原来自己曾经是一个做不出考试题目,慌乱痛哭的孩子。
……怎么偏偏这时候想起来了呢?
宋曦感受到自己的焦躁,痛苦,又带着旁观者的庆幸。
还好还好,这个梦快结束了,这个梦我做过的。
最后十五分钟结束后上交试卷,会是一片空白,监考老师甚至会嘲笑他: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啊。
啊啊啊啊!
宋曦含泪崩溃。
他不知道这个噩梦为什么还没结束。
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他哭得像是十三岁,就为了最后一道没能塞满试卷答题卡的大题。
这样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了算了!
“铮!”
忽然一声,宋曦桌前的试卷突然被一把利刃入木三分。
血红的桌面,喷涌出腥臭鲜血,狠狠溅射了宋曦一脸,代替他的眼泪,止住了他的痛哭。
他循着只剩刀柄的利刃,呆傻的抬起头,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听了无数遍令他发自内心羡慕的人。
那个持着一把利刃杀死李司净所有憎恶愤怒的人。
那个……
和李司净描述的完全一致的人——
英俊、冷漠。
穿着无风猎猎的长风衣,裹挟着弥散不去的阴寒,随性的走了过来,拔起了桌面的利刃。
“啊啊啊!”
宋曦害怕的抬起手,以为自己会被杀死。
却迟迟没有等到挥下的刀。
他惊恐的抬头,只见到那个男人,转身而过,下一刀,果断的斩碎了更多的试卷!
像在为他清理纠缠不清的梦魇,斩灭他从未忘却的恐惧与绝望。
“周、周……”
宋曦猛然站了起来,想喊他的名字。
但他不记得了。
明明见过身份证,能准确回忆身份证上异乎常人的英俊一寸证件照,偏偏就是想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
“小叔!”
宋曦不管了,直接喊了小叔。
那个人终于回过头。
漂亮的眼睛通透如琉璃,根本没有所谓的亲切温柔,只剩下李司净梦境里讲述的寒意森然的冷漠。
可惜,宋曦并不觉得害怕。
他激动兴奋,做了十几年的噩梦,突然变了样子,还见到了自己羡慕的那个人,怎么可能不激动?
宋曦热情的叨叨哔哔:“小叔?真的是李司净的小叔?”
“你是专门来救我的嘛?啊,我还以为你在梦里只会杀人……”
“诶不是、不对,是救人,你是救人!”
宋曦从来不会这么狂热、这么兴奋、这么不懂分寸。
可他在梦里是无法自控的,所有思维如同决堤的水库闸口,倾泻的悬崖瀑布,自顾自的倒出所有思绪。
无法克制自己的喜悦和畅快,十三岁的自己,仰望着高不可攀的那个人,有着孩子般的天真。
“小叔,你是专门来救我的嘛——”
一道银光划过眼前,喋喋不休终于停了下来。
宋曦飞了起来,宋曦没法继续说话。
他亲眼看到……
一具没有头的身体,穿着初中校服,僵直立在原地,停止了吵闹。
他的头飞了起来,变成试卷上最后一道大题答案里的完美抛物线,带着狂喜的僵硬笑容,滑落黑暗。
原来李司净没骗他。
小叔,真的会杀人。
第11章
李司净见到了飞起的头颅,霎时惊醒。
就算眼前是黑漆漆的卧室天花板,也挥散不去一个少年笑容僵硬,死不瞑目的眼见自己死于一把利刃的影像。
李司净见过这把利刃,两指宽,一掌长,简单朴素,反射着银光的锋利钢刃,隐隐刻有放血的凹槽。
曾经插进他卧室的枕头,斩断过厌恶家伙的手臂,挑开过烧成一块一块炭黑皲裂的尸体。
是周社的刀。
李司净做过太多残忍血腥的梦,以至于再度见到周社出手,考虑的竟然是——
他怎么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讨厌过宋医生?
凭借以往的经验,周社只会杀死他厌恶、憎恨的人。
梦里的宋医生……或者说看起来学生一样彷徨无措的宋曦,周社为什么动手?
李司净伸手去摸床头手机,仍在回忆梦境里周社的冷漠。
宋曦吵吵闹闹,一句一句的喊小叔,尽是天真烂漫小孩子对小叔的崇拜与信任。
可周社,哪里有小叔亲切温柔的样子。
“嘶。”
李司净没摸到手机,指尖仿佛触及火焰,烫得他下意识收回手,视线所及之处,见到了一缕火燎过的青烟。
轻若游丝,卷起了一小块灰白纸片。
指甲大小,边缘如同卷过火舌一般燃着火星,在纸片完全被吞没之前,李司净从中看到了一个字:
“我”。
什么东西?
我?
他愣愣地盯着微不可见的青烟飘散,难以置信的搓了搓手指。
不痛、不烫,没有半点痕迹,仿佛又是一次习以为常的幻觉。
李司净根本来不及细想,安静的卧室里突然响起骇人的嗡嗡声。
手机响了。
寂静夜晚的手机震动得格外突兀,李司净顾不得什么“我”不“我”,直接接通。
“李先生,我、我……你快来!”
电话里宋医生的声音沙哑而急促,还带着仿佛呼吸不过来的低喘。
“我……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你快来!”
他的声调逐渐上扬,兴奋焦急,好像有什么惊天大事必须当面告诉李司净似的,重复喊着快来、快来!
李司净急得从床上翻身,一边穿外套一边问:“你现在在哪儿?不在医院吗?”
“啊?啊。”
宋医生显然刚刚恢复神智,问什么答什么,“我在、我在医院,二院。”
李司净松了一口气,还在医院就好。
他动作都慢了下来,皱着眉觉得宋医生太不稳重了,瞥了一眼时间,更是心烦的问:“现在几点?”
显然那边愣了愣,也许是挪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四点三十四……”
凌晨四点三十四,正常人都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让别人去医院。
但宋医生仍没能领悟:“医院不关门的,凌晨也能进!啊啊,要不我过来找你——”
“算了,你原地待着别动。”
李司净虽然觉得他要求过分,但也不会过分要求一个刚刚“自杀未遂”醒来的病人。
“我来医院找你。”
挂断电话,李司净失笑的看着手机屏幕回归黑暗。
他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打开房门,大约知道宋医生为什么这么激动,到底想跟他说什么……
无非是梦里见到了那个男人,见到了他无情冷酷的小叔。
如他一遍一遍复述的幻觉一样,狠绝果断,能杀人绝不废话。
一刀。
再是惊慌狂喜亢奋的可怜考生,都得从童年阴影里清醒过来。
但他醒了就好。
李司净蹑手蹑脚,走出房门免得吵醒老爸。
直奔大门,轻关门锁,然后一路小跑走出楼道。
李司净忍不住如释负重的笑出声。
无论梦里的周社是人是鬼是小叔还是骗子,宋医生醒了就好。
他醒了比什么都好。
凌晨的老旧小区僻静,两道停满了早出晚归的电瓶车,微黄的路灯照得树影摇曳,再过几个小时天亮了,这条不宽的老路就会被人来人往的车子挤满。
李司净没有驾照,他还没考虑好是打车还是把万年叫醒,就在小区门外见到了熟悉的黑色suv。
路灯照亮的高挑身影,正借着微弱朦胧的光亮平静看他。
周社穿着一身略薄的深蓝衬衫,仿佛在车边迎着露水等了整夜。
就为了抓住他凌晨偷跑出门。
李司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如果周社为了抓他等在这里,是不是代表:宋医生的梦,不止是他们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