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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然而,这样的路是往下的,尽头藏在一片漆黑阴影里。
  他的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楚。
  走了许久,才见到模糊跳跃的影子,在烛火照耀下幢幢晃荡。
  李司净走到了石阶尽头,终于找到了一片昏黄的光亮。
  他身前有两个男人。
  一个跪在地上,一如他幻觉里长发跪地的祭品,只留给他一道背影,根本看不清模样。
  他竟觉得,那是独孤深。
  嶙峋的肩膀,瘦弱的腰,年幼如孩童般细嫩无力的手臂,怎么看都像独孤深。
  没等李司净走近确定,藏在阴影里的另一个男人,迈步走到了祭品旁。
  那人身着灰色风衣,熟悉的脸,熟练的举起了手中刀刃——
  “周社!”
  他的阻止没有用,他亲眼见到周社斩下了独孤深的头颅。
  那颗头甚至没有飞起的抛物线,沉甸甸又真实的落入溢满鲜血的浓稠石盘。
  李司净去摸自己的口袋,空空荡荡,没有他习惯握在手里的刀。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梦。
  没有周社的短刀,眼前的男人就不再是周社。
  “你为什么会在我梦里出现!”
  李司净对男人的恨意,在他斩落独孤深头颅瞬间爆发,“你为什么要杀他!”
  在李司净尖锐的质问里,杀过人的男人,甚至没有看他,坦然说道:
  “反正他也不想活了,没什么价值,就该让有价值的人活着。”
  李司净骤然惊醒,只觉浑身冰凉。
  他伸出手,发现身旁没了周社的身影。
  “周社?”
  他冲着黑洞洞的浴室喊,无人回应。
  李司净立刻摸过床头手机,迅速拨出了周社的号码。
  “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之后,没能等到周社的回应。
  只等到了,“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李司净心坠冰窖。
  第56章
  周社不见了。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就这么突然的消失了踪影,仿佛是数月前旧事重演。
  可是, 以前周社消失的时候,李司净恨不得他永远别再出现。
  现在,李司净随时都在找他。
  《箱子》的拍摄紧凑,整个剧组排满了行程,连轴转动不敢耽误一秒。
  李司净思绪翻腾反复,也只能板着一张脸坐在监视器前,紧盯着演员们的动向。
  周社去哪儿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要杀阿深?
  李司净的思绪比幻觉涌上时更乱,如果不是独孤深平平安安的在镜头前演戏,他能亲自搜山,一定要把周社抓出来问个明白。
  忙碌的拍摄, 终于到了最后关头, 李司净必须全神贯注, 去看镜头前每一个动作, 每一秒神态。
  不容错漏。
  他的状态很不好,即使手握短刀, 也定不住心神。
  只想找到周社这个乱他道心的王八蛋,直接杀了算了。
  “李哥……”
  万年跟前跟后, 最清楚李司净的状态。
  拍摄间隙,他忐忑问道:“你是不是头痛?要不要吃点药?”
  “没事。”
  李司净冷着一张脸, 盯紧了镜头前的独孤深。
  他的梦常常有所预兆, 又有外公叮嘱, 怎么都觉得独孤深将遇到危险。
  跟周社抵足而眠,并没有让他忘记,这个王八蛋在噩梦里,对别人下手有多狠。
  镜头前声势浩大的祭祀, 终于出现了追捕者。
  林荫虽说看破生死,在五大三粗的打手面前,简直是一株柔弱的小树苗,全凭李襄护着。
  李襄以一敌三,架不住对方胡搅蛮缠,一个反手就将抱着箱子的林荫掀进土地庙里,害得林荫凄惨摔倒,又忙不迭的爬起来,往庙里藏。
  镜头追了一路。
  曾经烧得灰黑的土地庙,在沈道长的布置下,红绸、幡符应接不暇,也不知道摆的什么阵法,可见之处都是香烛纸钱,烟熏缭绕。
  林荫一摔进去,铜盆哐当,幡符招摇。
  映入镜头诡秘莫测的红绸,无风飘荡,更是增添了几分危机迫近的压力。
  土地庙狭窄,两个人的打斗再藏个工作人员看准时机推倒道具神像。
  “砰——哗啦——”
  闷声巨响,轰然回荡。
  “咔。”
  李司净终于松了一口气,摘了耳机喊道,“阿深,你过来。”
  李司净喊了独孤深,谁知一旁的迎渡不请自来。
  这两人好像从什么时候起,就变得形影不离了。
  可是看气氛,既不像交情不错的兄弟,又不像无话不谈的朋友。
  迎渡这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仿佛是在监视独孤深似的。
  李司净皱了眉,觉得自己的灾难思维过于严重。
  他抛去脑海里的念头,凝重的问道:“你最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心情还好吗?”
  “出什么事了?”独孤深竟反问他。
  李司净被问得哑然,他总不能说自己做了一个周社要杀了独孤深的梦,希望独孤深小心提防。
  “最近不是沈道长来了么。”
  他想了想,找了个合适的理由,“他说山里阴气重,剧组虽然人多,但也要小心一些。你又是男主演,我肯定担心你。”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站在一旁的迎渡,愤愤不平的呛声,“沈名把土地庙都布置好了,什么山鬼地邪都得退避三舍,还能把他抓了?”
  这话听得李司净警觉。
  “沈道长到底布的什么阵?抓什么鬼?”
  迎渡难得遇上李司净这态度,眉梢一挑,也觉得奇怪。
  “你平时把这些法阵玄学,都当成封建迷信,一概不闻不问的,怎么这时候关心起来了?”
  李司净冷着一张脸,说:“怕你们在我剧组抓鬼,影响到电影拍摄,所以我有权知道。”
  他绝不会说,他担心沈道长抓的是周社这只孤魂野鬼。
  “真的?我不信。”
  好歹迎渡跟李司净聊过许多次,清楚这人的脾气,“你哪一次问话,不是带着目的……”
  “是保平安、定神魂的阵。”
  独孤深突然打断了迎渡的胡搅蛮缠,眼神郑重的解释。
  “如果剧组遇到了什么事,这阵法可以挡灾,如果有孤魂野鬼走入山中迷了路,这阵法也能帮他指明方向。”
  末了,他补充道:“沈道长说的。”
  李司净闻言,竟真的松了一口气。
  沈道长堂堂清泉观道士,总不会编些话来骗学生。
  他伸手拍了拍独孤深肩膀,不忘笑着叮嘱道:
  “既然是保平安、定神魂的阵法,那我就放心了。这段时间你不要单独行动,《箱子》拍到了紧要关头,一点儿问题都不敢出。贤良镇快到正月了,又来了许多外地人,人多眼杂的,怕不安全。你去哪儿,都叫迎渡跟着,他保镖多。”
  迎渡确实保镖多,主要是粉丝太多。
  这几天开车回酒店,不到百米长的街道,竟然聚集了无数粉丝,守着要见迎渡。
  看那架势,他们拍完撤退之前,粉丝们是绝不会离开的了。
  贤良镇有了热度,祭祀大典有了游客,算得上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就是苦了迎渡的经纪人,又请来人数众多的保镖,随时关注着粉丝的动向,免得这些充满爱意的孩子闹出什么大事,再玩一次失踪。
  迎渡全责。
  万幸迎渡是个好人,得了李司净的安排,也不反驳。
  仿佛照看独孤深成了他的职责,没有半点儿不耐。
  李司净安了心。
  既然是定神魂的好阵,周社就算是在山里走丢了,也能循着法阵,找到回来的路。
  剧组休息间隙,李司净仍在给周社打电话。
  拨出去的号码,落入一片等候音,迟迟没有等到接通。
  直到场上亮起大灯,照得土地庙堪比晴日,无数红色、绿色、蓝色的滤光片,投射出了漂亮的光影。
  在土地庙的夜晚,各式各样照亮前路的火把,祈愿消灾辟邪的花灯,带着贤良镇苦心研究多年的成果,灯火绚烂,映入镜头。
  重头戏终于要拍了。
  《箱子》的三人组,在这样灯火通明、人群攒动的祭祀里,解决了追捕者,将要逃出山林。
  结局他们拍好了。
  而这即将结局的黎明时刻,容不得半点儿疏忽。
  “通知演员就位、机组准备,开了。”
  一声通知,祭祀队伍再度恢复了喧闹。
  即便是深夜的山里,也能见到祭祀的熊熊火焰。
  他们的拍摄,多得是游客、行人,趁夜远远观望,仿佛在提前感受敬神山祭祀的隆重肃穆。
  这般热闹的景象,三年一遇,更有剧组为了场面的盛大,多招了数倍的群演,让夜晚的祭祀轰轰烈烈,浩浩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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