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这天中午发生的事实在太可怕了,可怕到他在过去将近十七年里从没想过自己会亲身遇上。
小巷里,体型壮硕的成年男子双拳紧握站在他们面前。那人身高至少有一米九,就连孟景桥站在他面前都显得有些单薄。
施淮雨和孟景桥心有灵犀,只一下便从话中辨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这家伙大概就是老陈,澄溪湖畔小渔村里那个酗酒成性、虐待妻女的老陈。
他们不懂这男人身体素质如此好为何不去正儿八经找份工作,也不懂这男人是怎么在翠池附近堵到他们的。他们只知道这男人蛮不讲理,操着一口方言上来就是大骂:
“干你/妈呢,两个小畜僧帮的呢些女人说喃话!呢两个是我自己呢老婆娃娃,我整喃样关你们喃寺!还喊些鸡克老/子村子收闹,老/子某得脸你们葛是就爽啦?”
(操/你/妈/的,两个小畜生帮那些女人说什么话!那俩是我自己的老婆孩子,我干什么关你们什么事?还找些婊/子去老/子村里闹事,老/子丢脸你们就爽了是吧?)
反复骂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他挥起一块砖就往面前两个高中生面上砸。凌厉破风声在小巷中乍响,带来极度危险的讯号。孟景桥侧身躲过一下,随即拉住施淮雨立马转身:
“跑!”
“小畜僧,葛老/子站的!”
(小畜生,给老/子站着!)
先前在烧烤店时,施淮雨和孟景桥背对背对付一群混混不在话下。但混混表面再凶也只是群游手好闲的杀马特未成年,跟带着满满恶意特地来找事的成年男性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老陈盛怒下的爆发力强到让人害怕,施淮雨只觉一股巨力从后面拉住了自己的书包带。他下意识把包从肩上甩下,踉跄躲开一踹的同时匆忙抓住夹层中的甩棍,将其一把抽出。
金属物件的冷光在狭小窄巷中一闪而过,老陈约莫是没料到对面还想反抗,怔愣片刻后爆发出更愤怒的吼叫。
这人似是已经彻底失了理智,上蹿下跳发泄着无尽的怒火。施淮雨那只白色书包被重重砸到地上沾满灰尘,在男人疯魔般的咆哮中可怜兮兮地颤抖。
接下来便是一阵无比狂躁的攻击与叫骂。孟景桥一把抓住施淮雨露在言信运动服外的手腕,闪身就朝巷口跑。奔跑间耳边一阵劲风刮过,他忙将头一偏,那块红砖就这样从他眼前飞过,砸上巷外大马路平动出老远。
看到这样的情景,孟景桥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点。
这人疯了吗?这儿可是光天化日之下的梦泽城区!
在家虐待妻女还不算,他还想在市区作孽作上社会新闻吗?
人行道上两个路过的市民眼睁睁看着砖头在自己面前掠过,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愣了愣,随后尖叫着转身就跑。眼看成年男人紧握的铁拳离他们越来越近,孟景桥反手拽下书包,朝老陈的面门狠狠砸去。
砰!
“草,真你/妈扯蛋!”
华国高中生的书包通常都很重,知识力量重重撞到老陈脸上,让他不由骂出一句脏话。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刹那间,两位高中生还没能跑到巷外。这时的老陈已经打疯了,将沉重书包甩朝一旁,龇牙咧嘴再度朝他们扑来。
紧攥的粗糙大手从侧面砸向面前两个高中生,而这次迎接他的是甩棍。真到全力以赴的斗殴场合,甩棍可以三两下将持棍人送进少管所。但施淮雨并不打算在这防卫过当,因而留了不少分寸。
预想中骨头碎裂的钻心痛楚并未传来,老陈却还是吃痛地一缩手,急忙转换了自己的攻击目标,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向孟景桥。
不知是不是在家殴打妻女养成了恐怖的习惯,他这次下意识伸手去抓孟景桥的头发。少年极灵敏地侧身闪开,飞出一腿就朝老陈头颈部位踢去。
他这一踢正中目标,少年人强大的爆发力让老陈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朝一旁偏去。
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施淮雨和孟景桥迅速对视一眼,加快步伐更快地冲向巷外。
他们采取的一直是“边打边跑”的路线,知道面对这事最好的选择是就近报警,而不是和老陈暴力互殴。
人行道的白昼亮光在他们视野中逐渐放大,朗朗乾坤下的正义离他们越来越近。踏出巷口的前一瞬施淮雨下意识转头,却看到老陈像头刚被扰醒清梦的暴躁灰熊一样扑向孟景桥。
“小心!”
施淮雨能看到的事,孟景桥当然也能觉察到。他当即剑眉一横,打算一记肘击打退老陈的进攻。
但让施淮雨瞳孔骤缩的不只是他这一扑,孟景桥完全有能力应付这单纯一压。让他担心的是,他清楚看见老陈手中闪出一抹寒光,藏在神风少年的视线死角里毒蛇般向前刺去。
危机情景让施淮雨的肾上腺素在一瞬间飙升,电光火石间他什么也顾不上,大喊一声就要把人往身旁拉。
孟景桥毕竟不傻,听到施淮雨提醒后立刻回过神,跟着施淮雨的动作就要紧急避险。不料那穷凶极恶的成年男人面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随即他向前冲刺的方向一变,黝黑而丑陋的脸在在施淮雨视线里越放越大。
“施淮雨!”
身边人惊慌失措的声音骤然传来,施淮雨还未来及做出反应,就感到自己腹部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他下意识低头,看到老陈手中握着一把水果刀。
那刀大概在澄溪渔村的屋舍角落里裹了很久,刀柄看上去脏兮兮黏粘粘的。刀锋刀刃的锐利程度却丝毫不减,深深插/入他的身体,带出一片刺目鲜红,将言信中学洁白的校服也染成深色。
【作者有话说】
感觉逐渐找到大学节奏了,估计会走“周末存稿每周四到五更”的路子。
第65章第一医院
突如其来的钻心疼痛让施淮雨整个人被冻在原地。骤然剧痛与突如其来的冰凉异物感像是要将他的灵魂撕裂,他随着老陈拔刀的动作向后一踉跄,紧接着后背重重撞到了巷口墙上。
下午一点的春风吹得他浑身发冷,身上那件从来干净的白色外套已经被殷红血液染得非常吓人。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丧失,眼前场景的颜色在一点点褪去。
“操,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精力的流失让他的无感也逐渐迟钝起来。四周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就连耳道也像是被覆上一层隔膜。他只隐约听见孟景桥带着从未有过的盛怒音色暴怒大吼,随即就看那道蓝白身影不顾一切地朝壮硕的成年男人扑去。
身体的神经末梢逐渐不听大脑使唤。他的神智再无法控制自己握紧甩棍。那金属制成的防身武器“咔啷”一声掉在地上,随后下滑的便是它主人的身体。
另外两人更凶狠地扭打在一起,孟景桥不知如何竟慢慢占了上风,缠住老陈疯狂地一下下重击。面对眼前活像近视千度后裸眼视物时的场面,施淮雨极艰难重重喘着气,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认识大半年,这好像是孟景桥头一回叫他的全名。
那人向来是习惯叫他“同桌”的,从他们在梦泽一中集训营认识的第一天就是如此。
没想到,那人第一次破例,竟是这样一幅场景。
不合时宜的奇怪想法在他心里转瞬即逝,随后眼中一切亮度迅速褪去。不远处似乎隐隐有路人惊惶的大喊,他最后痛苦地皱了皱眉,随后便彻底昏倒过去。
***
“大概事情就是这样。后面那个神风中学的男生冲上去跟陈先生对打,被捅几下后抢到刀追着陈先生猛刺。最后陈先生伤得特别重,刚送到医院的时候我们都以为要救不回来了。”
在民警朝张晓棠叙述的过程中,神风中学的马贾老师也到了医院,两个班主任坐在一起听事情的始末。
马贾是位语文老师,身上却没多少温文尔雅的书卷气,反而看上去有些圆滑世故。他紧抿着唇线听民警讲完全程,然后立刻追问道:
“那请问警察同志,我学生会不会被法院处分,或者更严重地判/刑?”
听到这话张晓棠下意识转过头,疑惑他居然不先关心学生的伤势。面前民警显然也被弄得一愣,但还是很快回答道:
“这得看医院给出的伤情鉴定,后面还会有不少法律程序。不过那位同学的事应该不会特别大,因为事情不是他们先挑起来的。他们要么算正当防卫要么算防卫过当,事情的主要责任都在那位陈先生身上。”
马贾脸上怀疑的申请一闪而过,但最终还是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继续鼓捣和学校领导的聊天去了。
这位班主任的关注点非常奇怪,奇怪到连报案的陌生路人都觉得匪夷所思。但他毕竟只是个闻讯赶来的学生老师,大家就还是把注意力主要集中到了案件本身上。
在围观群众热心报案后,民警很快查出了施暴者的详细信息。老陈全名叫陈厚,长得确是一副“忠厚老实”的身材,干的事却跟这词一点不搭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