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医护们放下装满了医疗用品的大包,把保科长友情提供的折叠椅和可变形小推车,安装成了临时的抽血台和看诊台,还拿出了电子秤。
魏璋和妙言两人通力合作,给看妇们说明医生看病时需要做的配合,以及这些检查都不会给孩子造成什么伤害,哪怕是后面的抽血。
看妇们听完妙言的解释,明显放松下来,看向医护们的眼神里充满期待。
丁娇和杜远分工合作,用耳温枪按照顺序,给每个孩子都测了体温,称重后做好记录。
张主任在他们后面,用一次性压舌板看咽喉,再用听诊器听每个孩子的呼吸音,再结合体温和询问病史,在记录单上标注需要抽血检查的项目,再交给检验士乔雅。
“流水线式诊疗”就这样有序地进行。
一个半小时后,所有发热的孩子都测了体温、听了呼吸音,需要的也都采了血样。
记录单上,体温38~39度的32个,39~39.5度的24个,39.6~40度的7个,40度以上的3个。
其中,39度以上的孩童都根据体重喂了适量的退热药。
幸运的是,所有操作结束,医护们身上都没沾到“意外之水”,因为看妇们换尿布换得勤,而且照顾得十分细心。
只是这样再寻常不过的操作,妇人们都已经看傻了,之前她们给孩子喂药,喂一个吐一个,怎么硬灌都不行。
怎么也想不到,飞来医馆的药,只需要一点点,而且是甜的,会说话的个个都想再吃药,不会说话的也咋着舌头努力舔。
妇人们更傻眼的是验血,大郸传统观念里血十分宝贵,尤其是孩子们,损失一点都不行。
检验士乔雅边采指血,边和丁娇调侃:“在她们眼里,我是不是可以和邪魔比一比?”
丁娇安慰道:“解释过了,医者父母心,验血只是为了更快更准确地找到病因。”
乔雅把所有的采血管按要求收到采样箱,又把采样箱放到减震箱里:“我现在就把这些送回医院,然后带检查结果回来,你们先留在这里?”
“好,来都来了,我们再看看其他孩子。”张主任很爽快。
“我骑马送你!”王强提起大箱子,跟在乔雅后面穿过一排又一排屋子,最后走出地坑院。
回到地面,两人抬着箱子穿过林地,走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
乔雅望着空空的马车轿,却不见一匹马,当时就傻眼:“马呢?没马怎么回去?”
王强一怔,立刻爬到附近最高的树上,四处眺望,连续吹了好几声唿哨。
没多久,两匹健壮的良马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王强熟练地把马套上车辕,再和乔雅一起把箱子抬上马车,拿起马鞭甩了两下:“驾!”
急驰的马车飞快离开林地,朝着方沙城一路狂奔。
乔雅满肚子疑问:“你怎么会这些?”
“我家很偏远,那边养马,”王强看了一下太阳的位置,又看了运动手环上的时间,把马车赶得又快又稳,“你先在车里休息一下。”
其实,坐这么颠的马车很累的,舟车劳顿四个字可不是闹着玩儿。
乔雅倚在马车的帷裳边,用手机拍了一路风景,良田、绿地、树林……绿色渐渐变成黄土色,既纳闷又好奇地问:“为什么只有方沙城内外寸草不生?其他地方都还不错。”
第52章
王强和乔雅离开地坑院后, 从进门就不见踪影的赵鸿终于出现了。
原来趁着医护们看诊的时候,赵鸿走进每个屋子到处看,厨房、卧房、库房和看妇房等等,哪个房间都没放过,就连孩子们睡的大通铺,都摸了一下铺垫褥子的厚度和柔软度。
赵鸿知道当下大郸的贪腐相当严重, 某些偏远的郡县官员加税到了“雁过拔毛”的地步,树苗长高要缴税, 添丁加口要缴税, 甚至于猎户每猎一个动物都要按个体大小缴不同的税。
种种这些,赵鸿亲眼见过百姓苦不堪言隐入深山,亲耳听过家中唯一值钱的东西被强抢时的哭嚎,老师让他都时刻记着“虎兕出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所以,赵鸿从离开国都城的那天起,像“人形手札”那样生活,什么都看,什么都记,把老师教的记在心里。
直到有一天, 老师说“眼见不一定为实,耳闻也不一定为虚”,寻找快速甄别的方法更加重要。
赵鸿被旺盛的求知欲驱使,在辨别真伪的过程里学习,期待在明显精进后得到老师的表扬,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
然而,隐藏在地坑院里的慈幼局,帐目收支清晰、雇用的乳娘、看妇和教习都能在当月最后一日领到月例,她们做事认真、对孩子发自内心地关爱和照顾,孩童无论大小,吃得饱穿得暖……
赵鸿纳闷的是,这里有一半孩子还在呀呀学语,连完整的话都说不了一句;最大的、能说最多话的就是那名白到发光的女童。
这里的女工们哪怕有点私心,减少孩子的口粮或做衣服的布类,根本没人会知道,但很明显,她们没有。
是不敢,还是生性纯良,不得而知。
赵鸿迫切想知道原因,于是他找这里的女工们攀谈。
事实上,不论男女老幼,哪怕这里的孩子都特别喜欢赵鸿,尽管他一身粗布衣服,但问什么答什么,尤其是头发眉毛全白的小姑娘月儿。
只一刻钟时间,赵鸿就了然于心,不得不感叹一句,大长公主威武。
……
在医院缺病人的情况下,待在地坑院干等化验结果,肯定不是张主任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换了全套工作服以后,他们开始替健康的孩童们体检,测量身高秤体重。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张乐言主任听出了两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孩童;丁娇发现一个先天右手六指畸形,先天左脚掌外翻的;这些孩子无一例外都需要手术矫正。
杜远比较炸裂,差点和胖乎乎的八岁男童打起来,因为这个小鬼抢其他孩子的吃食,抢不到还动手打人,不止打孩子,还打看妇。
杜远哪能容忍自己眼前发生这样的恶事,上前一把扭住男童的右肩,压制他,让他不能动弹。
事实上,身高178、体重75kg的杜远,与这位小胖孩童对峙时并没多少优势。
属于是文明人拿野生动物毫无办法,因为这孩子拳打脚踢、吐口水、满地打滚……什么都做得出来。
如果不是有一身隔离装备,杜远都没法保住自己的衣服裤子和鞋子。
最后,三名看妇赶来用绳子捆住这名孩童,绑在了一个小房间里,怕他受伤,还用软布裹住了他的手腕和脚踝。
所以,当妙言找到四处游走的赵鸿,赶到这边看体检结果时,两个人望着杜远一次性隔离衣上的各种印记,听看妇说明后,当时就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最顽劣的孩童竟然对飞来医馆的医者大打出手? !
看妇们不像妙言和赵鸿那样见多识广,只觉得飞来医馆的医护们是宛若救世神仙一般的存在,自己看管的孩子打人,还不止一两次,早就吓得双腿发软,看到妙言和赵鸿铁青的脸色,当时就吓得跪下了。
“是奴看管不利,请恕罪。”
杜远本身是个挺斯文的小伙子,自己从小就是孩子王,也喜欢和孩子打交道,也从小病人和家属身上收到了很多赞扬和正面反馈,顽劣的孩子也见过不少,但凶悍到这种程度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医护最怕病人或家属扑通跪下,看妇一跪,三名医生立刻避开,完全是肌肉记忆。
张乐言主任看着杜远:“你觉得呢?”
杜远打量被捆住的男孩儿,他先是特别愤怒地瞪着自己,然后在妙言进屋的瞬间,所有的注意力都到了她的身上,准确的说应该是在她手上的一块胡饼。
想了想,杜远回答:“我觉得不太正常。”
儿科医生们和赵鸿算得上是第一次见,平时从来没打过交道,前段时间忙着治疗小病人们,大郸语教材也没时间啃,现在望着看妇,只恨没好好学习。
但丁娇认识魏璋,招呼道:“帮忙翻译一下?”
“好说。”魏璋一直很感谢丁娇医治了南风和北风的孩子饼儿,还给他开了钙片。
“问一下看妇们,这男孩平时吃什么?”
魏璋先说了“免礼”,然后把跪着的看妇拽起来,和善地问了不少事情。
看妇见一众客人都没生气,双手也不抖了,回答得非常认真,并带着怨气。
听看妇说话,又听了其他人的说法,魏璋立刻明白,当初大长公主拿出来的纸卷,数量惊人的各种饼和吃食,问的应该就是这个男孩儿。
这男孩儿,确切地说,八岁长出了别人十六七岁的样子,高个子,胖,粗鲁……没有饱的时候。
不是大家常说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那种,而是真的没有饱的时候。
妙言对这孩子非常了解,向魏璋讲述了他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