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魏国公怒吼:“这里是大宗正司,而你只是赵洑!”
  谁也没想到,赵洑就这样隔着牢笼与魏国公对骂起来,甚至还有些得意:“大宗正司又怎样?无凭无据的,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一道阴影笼罩在赵洑头上身上,是高大的郑国公,眼神里充满愤怒。
  后面躺在排榻上的是太医院丞刘天成,已经用了续命的药,换去了脏污的衣服,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赵洑,透着茫然无措。
  郑院使小心翼翼地摸了刘天成的脉相,顿时老泪纵横。
  齐王上前一步:“太医院丞刘天成,本王已命人厚葬你的家人,你还有何要求?”
  这一大群人里面,除了齐王,就是刘天成年龄最小,可他最像濒死的老人,用了不少时间才反应过来,满是凄凉和悲愤:“齐王殿下,下官想要赵洑死……您能做到么?”
  “都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下官想看见。”
  赵洑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疯了:
  “这话你也信?!就因为我姓赵名洑,就算犯下天大的事,也不会丢了性命!都快死了的人,别痴人做梦!”
  “哦,还有,你死也要记得,把你关押秘审的人可不是我赵洑,是这里的一群人。人呐,还是要明辨是非……”
  一块破布堵了赵洑的嘴,牢房里一阵呜呜声。
  而郑院使俯身到刘天成耳边,一直说着什么。
  齐王看向郑国公和魏国公:“本王原本想留赵洑一条性命,可是近几日发生的事情简直人神共愤,逼迫太医院函刘天成制做稀有药物残害先帝,这事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呜呜呜……”晋王拼命要吐掉嘴里的破布,却只是徒劳。
  正在这时,刘天成断断续续地提要求:“齐王殿下,郑国公,魏国公,下官可以做证……下官会说出所有事情……”
  “只求与庶民同罪!”
  第94章
  郑国公和魏国公齐刷刷看向齐王, 私心里希望他不要轻易承诺。
  齐王略加思索,面沉如水,望着牢笼里面目狰狞的赵洑,一字一顿:“赵洑如今已是白身,只要人证物证俱在,所做恶事皆按大郸律令处置,绝不姑息。”
  刘天成却坚持:“空口无凭。”
  齐王立刻从宽袖里取出纸笔,沙沙写下, 署下姓名, 展示在刘天成眼前:“这样如何?”
  刘天成伸出没了指甲、鲜血淋漓的手指, 接住了齐王保证书, 已经咬烂的嘴唇动了动,挤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这才缓缓开口。
  去年春末夏初, 郑津和刘天成两人试图研制活血化瘀的复方汤剂, 希望活血效果更好,而且能不伤肠胃。
  试了许多药材和配比, 效果都不分明, 两人的闲暇时间都泡在这份汤剂上。
  不仅如此,两人的家人也帮着寻摸更好的药材,搜集更多的古方。
  他俩在古方基础又出了一份改良版,可偏偏在三月,郑津被擢升为太医院院使, 而刘天成也成为太医院丞。
  俗称“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俩上任一把火都没来得及烧,就全力应对每年一次的医师考核,从早忙到晚, 不在太医院,就在各医馆里,根本没闲的时候。
  试用药方的事情就这样无限搁置了。
  直到忙完医师考核已经是盛夏,刘天成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拖着脚步回到刘家小屋,屋前屋后都空无一人,父母妻儿不知去向。
  家里灶台上烧好的饭菜已经放臭了,引来许多苍蝇。
  刘天成“大睡三日”的困意瞬间消失,一转头就去报官。
  新任太医丞家人失踪,府衙派人找了两日就停了。
  刘天成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门前没有嬉闹的孩子,屋子里没有妻子与父母,看到门槛内的带字纸条“用新药做成无人能识的毒药来换家人。”
  他扶着门框就这么晕过去了,幸亏左邻右舍看见,赶紧扶进屋子里。
  等刘天成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他发着高热赶走左邻右舍,又去太医院告假两日。
  两日后,刘天成拿起此前搁置的试验药方忙活起来,对郑津的关心表示感谢,对他的劝说完全不理……
  郑院使听到这里都懵了,抓着刘天成的手腕:“你为何不说?”
  刘天成苦笑:“那时开始一直有人监视我,绝对不能再把你牵扯进来,所以我和你吵、对着干……在监视的人看来,那份药方就是我的。”
  郑院使听了又一次老泪纵横,他们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刘天成笑得无比凄凉,说出更令人震惊的后续。
  好不容易交了药方、提供了合适的给药途径,然后刘天成就在回家路上被人套麻袋打晕,睁眼见到了消减许多的家人。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人成为最终的试药人,在挨了毒打、反复试药的过程里,一个又一个死去。
  这时,崩溃的刘天成见到了常服出行的晋王和随从,再次晕了过去。
  醒来后才知道,晋王下令三日后入宫替先帝清理伤口,如果反抗就将刘家人锉骨扬灰洒在荒野。
  身为太医院丞的刘天成,就这样被迫成为“杀人凶手”,每天都麻木又绝望。
  赵洑缩在牢笼里得意地笑,笑够了才吐出几个字:“皇家颜面。”
  魏国公听完这话,气得走进牢笼提起赵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禽兽不如的东西,弑父杀姑母……”
  齐王拽住魏国公,又看向郑国公,强忍怒意到脖颈的血管粗得很明显:“本王原本打算留赵洑一命,现在改主意了。”
  “赵洑不死,党羽就不会擅罢甘休。他们能在书房里做手脚,自然能在二位国公府里、马车上以及任何令人想不到的地方做手脚。”
  “他们又会逼迫更多人做这些手脚,他们一党制造的冤屈、杀的人,全都要审查出来,按大郸律法严惩。”
  “是!”魏国公、郑国公同时低头。
  刘天成听着他们交谈、听郑津的呜咽,缓缓闭上眼睛,手指紧紧捏着齐王的保证书,鲜血浸透纸页后蜿蜒落下,一滴又一滴,像血泪。
  郑津再次把脉后,跌坐在地上,失神地望着保证书粘在刘天成松开的指尖。
  魏国公、郑国公和齐王交谈完毕,转身就看到这一幕。
  郑津恭敬又虔诚地向他们三人行了拜首礼,一次又一次,白发在火把的照亮上像会发光,刺着三人六目。
  齐王把郑津扶起来:“郑院使,本王改主意了,手起刀落实在太便宜赵洑。”
  赵洑听得浑身一抖:“你,你,你想对本王做什么?”
  “郑国公,平民百姓自称本王该当何罪?”
  “按大郸律属大不敬,掌嘴二十,刺六字,配一百里。”
  齐王字字清晰,带着无比的愤怒与悲伤:“配多少里暂且记着,把掌嘴二十和刺六字先罚了。”
  郑国公一挥手,一名拿竹板掌嘴、一名端着墨碗进来刺字的看守走进牢房。
  两人合力把拼命挣扎又惊叫的赵洑牢牢绑住,立刻响起了清脆的竹板声:
  “一!”
  “啪!”
  “二!”
  “啪!”
  “三!”
  “……”
  数到二十时,赵洑满嘴的牙都被打掉了,脸颊上血肉模糊,鲜血顺着嘴角撒在衣襟上,与牢房外滴在地上的血迹仿佛镜像。
  紧接着就是刺字,赵洑虽然忍着剧痛拼命闪躲,嘴里被堵了破布,把一切怒骂伤痛都变成“呜呜呜……”
  因为脸颊伤得很重,六个字都刺在了赵洑的额头上,容貌尽毁。
  这时的赵洑与玉树临风的晋王殿下,任何人都无法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赵洑吐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齐王看到了一下运动手表:“今日暂且如此,好生照料与诊治,他欠的血债太多,以后的日子还长。”说完就走出大狱。
  魏国公和郑国公神色凝重,大郸以仁孝治天下,怎么就出了赵洑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
  赵洑竟然真的逼刘天成先杀先帝、再杀秦王和孟阁老,又对大长公主府和地坑院下杀手,这是弑父杀兄和杀姑母的极恶重罪。
  赵洑将尝遍大正宗司所有的刑罚,并昭告世人引以为戒。
  可皇族出了这种极恶重罪,颜面荡然无存,又怎么能让世人信服?
  ……
  与此同时,国都城还有另外一大群人无心入眠,比如八大米粮铺的掌柜们、被拦在长信宫内不能回家的群臣们。
  五日前,“飞记米粮铺”忽然开张,以半价、不掺沙、称量准确可零卖、所买即所得这些碾压式的优势,销量爆好。
  国都城八大米粮铺的掌柜们难得团结,第二天就把本店米粮价下调一半,价格战就此开打。
  万万没想到,这前所未有的销量,“习记米粮铺”不仅扛得住、还真的像开业时宣传得那样,保证是米市的半价出售。
  这样一来,第二天国都城再次呈现“万人排队买米”的壮观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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