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那妇人畏寒时,冲着儿媳们大发脾气,命她们取来六只铜壶装热水裹了衣裳放进被子里,这样才能入睡。一觉醒来,烫了不少地方。”
  邵院长却饶有兴致地问:“你们这次最后选了多少学生?”
  “明天早晨才能知道结果,反正,不太乐观。世家子弟不论男女都很拉胯,都不如大郢。”
  “那行,你们都早点休息。”邵院长打完招呼就离开了。
  ……
  与此同时,国都城的某处大牢,关押着刘母和刘家四兄弟,各部联合夜审才刚开始。
  而国子监的考试隔间里,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放下镊子,眨着犯酸的眼皮,望着大海碗里刚过半的杂粮,只觉得眼前一黑,这要分到什么时候去?
  不仅如此,完全分好还要全部粘上,拿什么粘?如何自制?
  孟鸿才绷着脸在考场里巡视,望着这群学生,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他们以后都是自己的学生,刀针科后继有人了。
  担心也是真担心,陛下交给自己这样艰巨的任务,能否好好完成?
  孟鸿才又转了两圈,嘱咐考场杂役们将夜宵呈上来,每人一份,吃完赶紧继续,明早医仙们要来核查。
  第122章
  夜深人静,国子监外的大幕帐中,大长公主和魏国公两人望着案上堆积的试卷和考核成绩,双双掩面。
  大长公主满面倦容, 语气冷漠还暗藏怒意:“阿弟,飞来考官们的脸色从最初的杀鸡杀鱼开始就没好过, 明明给了时间准备, 为何一个个都不知珍惜?”
  “阿弟,国子监和太医院报名的学生, 已经是大郸最拿得出的人才了, 你看看现在还剩几个?”
  魏国公纵使闭上眼睛, 川字眉头仍然深得能夹死蚊子:“若是邻国如此, 我们能大笑一场,庸才遮蔽良才, 国运危矣。可偏偏是大郸, 嘿呀!”
  桌案一角被魏国公掰断后随手扔掉,当啷啷地撞了矮柜低足,发出一声闷响。
  下一秒, 帐门掀起, 修长的手指捡起“倒大霉”的桌角,景佑帝走进来:“大长公主, 魏国公,选拔得如何?”
  “你们不用起身,孤也要随意些。”
  景佑帝在早朝结束后就知道了选拔不顺利的消息, 但飞快翻完试卷与考核结果,整个人都有些阴沉。
  三人相顾不言,却不约而同地双肩微垂。
  片刻后,景佑帝拿出手机与魏璋视频通话:“考官们什么反应?”
  魏璋干笑两声, 给你一个眼神自己体会,无可奉告。
  景佑帝单刀直入:“孤听说你不是飞来医馆的人,老师也提过一嘴,你身份家世惊人,说实话,孤受得了。”
  “并无君臣关系,无需这般小心。”
  魏璋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
  “以前我也经过这样的选拔考试,当时是另一种丢脸,但至少世家子弟不论男女都刻苦求学,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持续了将近两个月。”
  “大郸太刻板守旧了,我听说国子监有不少神童,自幼记忆力惊人,现在看来都是徒有虚名。”
  “英雄不问出处,既然国子监和太医院的学生不行,就从百姓百业中选拔,至少杀鸡杀鱼他们不用学,如果能有学习的机会,他们一定拼命抓住。”
  这话也许在现代人听来,只算是实话实说;但对景佑帝、大长公主和魏国公三人来说,这不是刺耳,这是生剥脸皮,颜面尽失。
  魏璋说的是大郸语,所以三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魏国公的眉头夹得更紧:“百姓多愚昧……”
  魏璋毫不客气地打断:“魏国公,您可以无差别选择各行各业皇亲国戚中的同龄孩童,一样读书认字,一样教习礼仪,最后公平选拔,您看谁家孩子更出色?”
  大长公主看向魏国公,又看了一眼景佑帝,三个愈发沉默,但是……
  魏璋继续:“我有个朋友姓殷名富,是个大商户,他自小受尽欺凌,在十五岁以前完全不认识字,更别提写文章。”
  “我俩阴差阳错有同一位老师,国子监卢祭酒,殷富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字写得比我好,心算比我强百倍,学什么都只是一瞬。”
  “我五岁开蒙,练字绘画学棋骑马……”魏璋回忆起来相当心塞,也是在那时候他意识到,百姓愚昧粗鄙只是借口。
  忍饥挨饿,不让读书认字,不教礼仪,换谁不愚昧粗鄙? !
  如果殷富是世家子弟,肯定受到家主的全力栽培,可他偏偏是个随时可能饿死或被打死的孤儿。
  可即使殷富成为国都城首富,仍免不了被官府欺压。
  “陛下,大郸不缺人才,孰轻孰重,您心里很清楚。”
  结束通话后,景佑帝把手机搁在案上,五彩丝线编成的铜钱手机链小幅晃动,像他天人交战的内心。
  大帐内安静极了。
  许久,大长公主重新挺直腰背:“陛下,虽然世家子弟不行,但还有不少人愿意跟着孟太医学刀针。”
  “现在反倒是女子生育和生病,缺女医和好稳婆。世家子弟不行,不如把全城稳婆召集起来,择优选拔,请飞来医馆的女医来教习。”
  “稳婆们有实操经验,有胆识,将此前种种疑问向女医请教,提升起来比从未做过的人要快得多。”
  魏国公不同意:“稳婆下九流,粗鄙贪财搬弄是非的很多,听怕飞来医馆的女医们瞧不上。”
  大长公主反而笑了:“阿弟,你老了也变得古板,让稳婆也参加医师年试即可,考核结果公布于众。”
  “好稳婆,让更多人知道,接生多,收入也多;技艺低劣的稳婆,不准再接生,或要经过学习提升才能继续接生。”
  “这样一来,好稳婆才能越来越多。各行各业皆是如此,不再把出身框死,做得好尽管做,做不好就另寻出路。”
  魏国公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点头:“行,只是考官们到国都城很是辛苦,不知他们会不会愿意……”
  大长公主问妙音:“飞来医馆的谢礼可曾送到?”
  妙音恭敬回禀:“大长公主,小巧的白玉青玉雕正在制作,小金饰也在打造,五日内必定完工。”
  “今日大早,梅、戚和晏三家管事,已经把国都城三月三的特色小吃,送到飞来医馆,邵馆长已经派人收下了,并送了一筐绿蔬作为回赠。”
  “绿蔬不多,三家都未私自带回,连筐送到司农寺去了。”
  “绿蔬内有书信,说此作物名为红薯,茎叶根都可种植,旱涝保收,产量高,根茎叶都可食用,人畜皆宜。”
  “梅家管事说,途中有辆牛车坏了,停下修缮,马匹争相抢食,幸好发现得早,不然都吃完了。”
  “刚传来消息,司农寺已经带到农田里栽种完毕。”
  大长公主、魏国公和景佑帝喜出望外,旱涝保收对大郸来说可太重要了!
  正在这时,又有内侍来报:“启禀陛下,工部传来三条消息,第一,按飞来医馆图样烧制的下水管道已经造成,请陛下明日拨冗一望。”
  “第二,方沙城重修已完工七成,待下水管道安装完毕,三月底就能峻工。”
  “第三,三月底,帝陵亦可峻工。”
  “太好了!”景佑帝用力握拳,看向大长公主与魏国公,“孤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大郸国富民强,百姓不用把许多钱财都用在看病和丧葬上。”
  “按飞来医馆提议修建的国都城熟水铺,也都建成并使用,价格低廉,百姓们也愿意一试,因为不需要在自家劈柴生火,反而方便得多。”
  大长公主与魏国公相识一笑,他们都老了,大郸的未来已经在景佑帝的双肩上,能为他多分担一刻都是好的。
  景佑帝豁地起身:“走,去看看考生。”
  布置考场时,没想到会考这么久,临时添了许多烛架只为了考生们能看得更清楚。
  孟鸿才在考场来回穿梭,满脑子都是在飞来医馆学习的画面,因为被医师们教导过,忽然就明白临时增加考核内容的原因。
  飞来医馆不论医师还是工匠,技艺精湛得甩大郸好几条大街,所以工部仿制飞来医馆的器械太有难度,需要结合实际,打造适合大郸的工具。
  不让用浆糊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孟鸿才又想到了麻醉科手术室里的一幕幕,医师也分许多种,面对不同的病患,分工明确又配合默契,尤其是郑国公剖心手术那天的记忆,此生难忘。
  另外,当考官前一晚,邵馆长曾经来找,飞来医馆的考官有自己的侧重项,作为大郸名医也要有培养外科团队的意识。
  孟鸿才原地转悠了三圈,高声宣布:“分捡完毕的考生可以相互合作,共同破解最后一项试题。”
  考生们一人闯这么久,个个身心疲惫,听孟师这样一说,立刻寻眼缘好的考生组队,组完以后就开始讨论并动手做浆糊。
  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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