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蔡县丞,医仙们骑着小铁马来了!快看!”
蔡县丞跑丢了一只鞋都顾不上捡,直奔郑院使身旁,被远处的亮度惊呆:“什么样的烛光能这么亮?”
铺天乌云裂了一条缝,金色的阳光倾泻而下,官道也亮了,仿佛替人引路,一直照亮前方。
郑院使兴奋地大喊:“蔡县丞,我们去迎接?”
“接,一定要接……”蔡县丞激动得小跑了两圈才意识到光着一只脚,捡起鞋子跳着穿好,飞一样跑下楼。
……
蔡县丞和郑院使骑着马冲出县衙大门,穿过城内主道直奔东门城外。
十辆粉蓝粉红粉绿的电动车、骑车人戴着五颜六色的头盔,背着大大小小的背包,亮着大大小小的车灯,在天空泻下的亮光里,飞快地驶向城东门。
越来越近时,蔡县丞和郑院使才发现,每辆电动车都载两个人,其中有几个人还是天武军。
而电动车队后面很长一段距离是骑马前行的天武军士,马背上有大小不一的包裹,队排得很长。
蔡县丞傻眼,小铁马比天武军良驹还快?
还有,驾驶小铁马的都是飞来医馆医仙?就是,他们穿的全是白衣服……看起来有点闷是怎么回事?
铁马队越来越近,近到第一位的人挥手大喊:“郑院使!”
郑院使不顾一切地跑过去:“魏使!”
蔡县丞完全不明白,但也跑过去。
终于,双方只有五步距离。
蔡县丞真切地惊呆了,远看已经够震惊,近在眼前才明白震惊得远远不够。
铁马比□□的劣马小了不少,却能载两个人和各种物品,还能有如此惊人的速度。
飞来医馆的医仙们……从上到下只能看清一双双眼睛,其他部位全被白衣包裹,连眼睛外都有一层透亮如纸的琉璃裹住。
郑院使去过许多疫病之地,曾见过无数双充满恐惧与期待的眼睛,却是第一次期盼医仙们的出现,而他们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
“魏使……”郑院使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魏璋直截了当:“郑院使,事不宜迟,先去伤寒病区。”
“好!”郑院使激动得连互相介绍都忘了,调转马头带路。
“哎,哎……”蔡县丞望着一辆辆电动车从身边急驰而过,急得调转马头猛追,“等等下官……”
……
临时伤寒病区,捧日军在外面围了一圈。
五名太医手拉手,抱着必死的决心,手拉手堵在大门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这里半步!”
“除非从我们身上踩过去!”
凡是能走动的病人都围挤在大门前,互相搀扶着,满脸绝望,充满敌意与五名太医对峙。
有位身形高大但消瘦的病患,嗓门很大:“哼,郑院使跑了,蔡县丞今日也没来!”
“药没了,早食越来越少,连水都变少,你们就是打算让我们在这里等死!”
“连医师都染了伤寒,这病根本治不好!以前德县就死过数百伤寒病患,别骗我们!我们又不是三岁孩童!”
太医们有五个人,想逃离的病患五十个都不止,越解释声音越大,然后嗓子很快就哑了:
“向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滑州城的伤寒病患都在康复,没有继续死人!”
“我们守在这里,一个人都没逃,生死与共,你们为何就不信?!”
又一位病患大吼出声:
“你们连夜运来这么多竹竿,又让我们带这些布条做什么?”
“就是别有用心!就是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让我们走!”
因为此前连日大雨,死去的伤寒病患只能堆在附近,好不容易有个晴天,就那样烧了,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那日的浓烟和空气里弥漫的焦臭味,白天萦绕在病患的脑海里,晚上出现在梦里,折磨着每位病患。
被恐惧与猜忌逼疯的伤寒病患们,现在看到任何人事物都心生怀疑,只想从这里逃出去,好歹能见家人最后一面。
双方对峙,互不相让。
第三位病患越走越近,直到站在太医面前,眼神充满杀意,像陷阱里的困兽一样疯狂:“让开!”
“不让!”太医们身心俱疲,但出发前收到景佑帝口谕,不能让任何伤寒病患逃离,否则按渎职严惩。
大郸所有行当都是世袭制,没有任何改行的可能,太医们的孩子也都是医师,如果太医渎职,自家孩子的前程也都完了。
所以,就算豁出这条命,太医们也要死守到底,殉职好歹能让孩子们的前程敞亮些。
一位病患动手推搡太医,紧接着第二只手,第三只手……
太医们紧紧地勾住胳膊,誓死当人形围栏。
随行保护的捧日军搭弓射箭,副指挥使高喊:“陛下有令,伤寒病患擅自逃离病区者,一律射杀!”
推搡的手瞬间少了,但又有人高喊:
“射杀是死,困在这里也是死!横竖都是死!有什么可怕的?!”
话音未落,推搡的手更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郑院使高喊:“都住手!飞来医馆的医仙们带着药来了!”
“骗什么人?”
紧接着病患们就被前所未有的亮光闪着了双眼,纷纷闭眼后退。
太医们几乎跳出嗓子眼的心,突突狂跳得胸口发闷,疲惫憔悴的脸庞却有了笑意,太好了,终于等来了!
太好了!
捧日军们回头,看到小铁马队和铁马上的天武军,当时就楞住了,羡慕嫉妒恨啊,他们几个为什么可以坐小铁马?
魏璋停住电动车,凌厉的视线从每个病患眼前扫过,高声说道:
“我是飞来医馆驿语人魏璋,陪医师们到这里救治伤寒病患,治病自愿,如果有不想治的,解了布条现在就走!”
“我是天武军指挥使,想治病的赶紧回病房,不想治的去那边火化坑待着。”
“回家?回家把病传给家人,要死死全家?!”
“来人,把闹得最凶的病患抓起来!”
十分钟后,临时病区的空地上,只剩被抓的四名病患,其他人都回病房去了,是的,没人想死,伤寒是瘟疫,没治好就回去,会死全家。
廖医生和肖护师带领医护们停好电动车,背着各自的大背包,径直走进伤寒病区的大门,按病房号开始检查病患、并向太医们了解病情。
他们轻声细语、诊治高效,病房里的病患很配合,安静有序地仿佛刚才的生死冲突是场幻觉。
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天武军跟在医护身旁随行,警惕着进出经过的每一个人。
而当医护们在高效诊断时,落在后面的天武军马队赶来了,卸下绑在马背上的各种医疗器械和药品,一箱又一箱搬进医师们专用的库房。
病患们躲在病房里,偷偷观察飞来医馆的人和物,从未见过,但看起来就是非常昂贵,而且很明显这些都是用来治病的。
从郑院使和太医们的恭敬程度来看,飞来医馆医师们的医术想来非常高超。
医护们给北狄使团治疗攒的经验,在滑州城很好用,而在滑州城积攒的诊疗经验、与天武军的默契配合,用在德县更加高效。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而天武军和捧日军一起,骑马不断接力往返,一趟又一趟地往德县运送药物和医疗器械。
半个时辰后,天字号病房的病患们已经躺平,望着竹竿顶部挂着的透明输液袋和扎在自己身上的针发呆,啊这……与大郸医师们的诊治方法天差地别,但又忐忑。
而病倒的德县医师们,在看到并亲身体验了飞来医馆的医治,内心几乎是崩塌的,这是什么神仙法器?又是什么样的治疗方法?
尾随到伤寒病区的蔡县丞,双眼已经空洞了,太匪夷所思,太高深莫测。一时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傍晚时分,所有的补液、止血和抗生素都已经到位,病患们也喝上了容易消化的米粥和调理胃肠的汤药。
夜深人静的子时,所有治疗结束,医护们与太医们轮换休息。
伤寒病区里静悄悄,飞来医馆的灯一盏又一盏地亮着,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
第二天清晨,阳光出奇得好,与昨日的阴沉截然不同。
德县伤寒病区,病患们有序排队领各自的早食和汤药,觉得飞来医馆的医术好得天上有地下无。
只是一晚治疗,今日的精神好多了不说,沉重的身体都轻快了。
蔡县丞听到外面有差役兴奋的高喊:
“蔡县丞,德县药铺掌柜们带着药材回来了!”
好不容易休息了小半日的郑院使和太医们听了长舒一口气,太好了!
没多久又有差役来报:
“蔡县丞,有一大批医师们,坐着马车牛车正在陆续抵达东门,说是从其他州府赶来的,是否要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