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电话那头,在风声呼啸中,忽然夹杂进一缕清晰的嗤笑声。
青年的声音随着减弱的风声变得逐渐清晰:
“继续查,都有人把答案送上门来了,还挖不出他们的老窝?”
暮从云停下车,面无表情地按着耳机说道:“托他的福,不然我们早三年,就能找到他们了。”
他压根不怕驱灵人的报复。
如果他们有足够的能力,三年前就不会落荒而逃。
而如果他们早就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根本不需要陈一白给他打什么掩护,这三年里,他们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能够一把铲除掉他这个心头大患的机会。
陈一白自作聪明地替他们监视了自己这么久,其实反过来,也是在将他和萧晓的行动轨迹告知驱灵人。
——好让他们提前做好防范,转移据点。
末了还要自我感动一把,说什么保护他为他好。
萧晓默默听着那头老板声线平淡的分析。
他咬着下唇,缓声问道:“可是……如果这三年里,他们真的想出了对付老板你的办法怎么办?”
“他们韬光养晦了十几年,不管怎么说,老板你还是小心点。”
“你毕竟是一个人,斗不过他们这一群老狐狸。”
青年那边刚刚把电瓶推进小院,闻言只是随意垂眸,瞥了一眼左腕手表:“有什么大不了的。”
“最多,也就是下去见我爸妈而已。”
“……”
萧晓那头安静下来,彻底没话了。
“行了,你继续查,”暮从云把电瓶车锁上,懒洋洋应道,“别管这么多,就从他最近的通话记录入手,那头找得紧,他肯定也会留下点蛛丝马迹。”
见对面还是没有声响,他把手机放面前晃了晃。
“那我挂了?”
在手机的通讯即将挂断的前一秒。
“那……”萧晓有些失真的声音,从屏幕那头急急传了出来,“那小越哥呢?”
“……”
“连他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
一时间,只剩二人低低的呼吸声还在手机话筒间流动。
在萧晓还要试图说些什么前——
黑屏的手机传来挂断的播报。
而后彻底归于平静。
第55章 掉马
【黎子宵】:[暮哥, 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奇。]
【黎子宵】:[就一点点。]
【日落时】:[?]
【黎子宵】:[你不是不喜欢男的吗?大伙都这么传啊!]
【黎子宵】:[怎么突然就谈上了呢!]
【日落时】:[……少看点表白墙八卦。]
对方紧接不舍的疑问接踵而至,正躺在床上刷手机的暮从云无奈地一闭目,把静音的手机扔一边充电去了。
“……”他兀自发了会呆, 看向卧室角落里挂着的小黑板。
层层叠叠的a4纸张被订成一沓,上边清晰记录了三年来关于驱灵人的所有消息。
而黑板下方的纸箱里,类似的资料还有整整一箱。
所有人都告诉他不要去寻仇。
吴姨这么说, 爷爷这么说, 就连萧晓也劝过他不要太执着。
可是……
——怎么能不恨呢?
六岁以前的记忆被岁月渐渐抹去, 就连父母的面貌有时候也要恍惚一会才看得清楚。
他在懂事后, 向爷爷打听过很多次。
爷爷说,异象局花了三年的时间, 已经将他们的残党尽数铲除了。
于是他又问, 既然局里还有能胜任这个任务的人, 那为什么还要他的爸妈去送死呢?
那时候爷爷是怎么说的?
老人向来神采奕奕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疲态,好像那会的姜云山, 并不是什么世家杰出的灵师, 仅仅只是一位老态龙钟的垂暮之人。
他记得爷爷那会儿看着墙上的照片,轻叹了口气。
——然后, 他什么都没有说。
青年指尖轻叩,在床上仰脸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直到眼睛发酸, 他才垂下目光,视线落下的瞬间,却瞥见一旁被他挂在门把手上的气球。
他的卧室有禁令, 执念们不会踏足,于是他极为自然的——将气球就这么牵了进来。
圆滚滚的猫脑袋正对着墙壁发呆,他无端又想起白天的那一个吻。
暮从云自己都没想到,在那样昏暗的环境中, 他居然真的这么胆大包天——
在越笙背对着他的时候,悄悄亲了一口小猫的后颈。
就如此时此刻般——
只是想到对方,他就下意识弯起了一点唇角。
“连他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萧晓这样问他的时候,暮从云愣住了。
他本来想和对方解释,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打算和那些人拼命,只是表达一下并不害怕他们报复的心理,这一切和越笙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这一大段话到了嘴边,又如何都说出不口。
于是生平难得的,他选择了逃避。
明明在猜出陈一白做的那些事情时,他心里没有半点触动。
跟踪、偷拍、自我感动的付出……
还有之前在小巷里,对他说出的那些话。
那天从医院回到家后,他就收到了陈一白发来的表白。
言辞之恳切,说着什么“你不需要知道”、“我会保护好你”的话,然后给他洋洋洒洒写下了整整一篇小作文。
暮从云看都没看完就把他拉黑了。
因为在一整晚,他想的都是陈一白的另一句话——
“他不是什么正常人,他就是个活生生的怪物。”
而越笙在荒山上也对他说过:“我和他们不一样。”
从不肯对他开口的身体状况、余桃枝顾左右而言他的屡次岔开话题、以及局里其他人对他讳莫如深的态度。
青年落在气球上的目光黯下几分,轻轻叹了口气。
*
第二天,直到晚饭时间,和他约好了要过来的越笙都没见踪影。
发过去的消息泥沉大海,无奈,他只好拨通了余桃枝的电话。
电话在几声忙音后才被接起,余桃枝大概看都没看打来的人是谁:“干什么,有话就说!”
声音饱含愤怒,像是和谁吵了八百个来回。
好一颗一引即爆的小炮弹。
暮从云沉默片刻,尝试在不让她爆炸的情况下和她沟通:“小桃姐,是我。”
那头安静了一会,他猜也许余桃枝拿开手机确认了一眼来电的人,而后她的声音显然地平静几分:
“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你们队长在哪吗?他和我约好了今天过来拿东西。”
“……”
在余桃枝安静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莫名感到一阵发冷,好像那头的低气压被强行压缩进了电话这头来。
隔着网线,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不爽。
“哦,他啊,”青年从她声音里似乎还听出几分咬牙切齿,“忙、着、在现场出外勤呢。”
“就在我这,你要不要和他说几句。”
暮从云刚要应下,她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话锋一转:
“算了,你现在有没有空?”
“有是有……”
“你直接来现场把他拉走吧,他应该会听你的。”
说罢,对方匆匆挂了电话,给他发来一个地址,在距离他家并不算远的一所废弃工厂,青年茫然片刻,还是拿起了外套出门。
认识了这么久,余桃枝是把局里能吐槽的人都和他唠了一遍,倒是从来半个字没说越笙的不是。
今天这是怎么了?
汽车在工厂外就进不去了,这是一座连片的废弃区域,肉眼望去的地方都堆满了废料垃圾,暮从云把车停到了附近,发消息询问余桃枝具体地点。
对方大概正在忙碌,没有即刻回他。
他叹口气,弯着腰穿过破洞,走入这废弃的工厂区里。
风声缥缈,夜色之下一片漆黑,毫无人声的动静。
在他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余桃枝在恶作剧的时候,她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你到了吗?”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散,“我可能没法去门口接你,你能自己过来不?”
“我们在靠里面的生活区,有个执念躲这跟我们玩捉迷藏呢,烦死了!”
看了一眼手机上对方发来的工厂位置分布,暮从云一边比对着地形,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哥也在加班吗?”
“……加个毛线!”
不提还好,他一说到越笙的名字,余桃枝就炸了,“都让他别跟着我们出外勤了休息几天,非要跟来!”
“反正你一会找着他了就让他跟你回去,别掺和,又不是什么大麻烦。”
“个熊孩子都出动十几个人找了,还找不到,局里的都是废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