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他在阵法上滑动的指尖微有颤意, 看上去对青年的言语威胁给足了反应。
血阵震动片刻,逐渐黯淡下去。
察觉到那股无形的束缚力倏然散去, 一时间灵坟里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阵法里恢复了几分力气的异象局员工们纷纷爬起身来,一部分配合魏松把容海道挟持住, 一部分慢慢走出阵法,去查看地上躺着的其他通灵者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青年是用什么威胁到了这个驱灵人,但他已经完全算得上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了。
越笙独自站在原地缓了会, 能够稳定迈动双腿的下一秒,他就来到了一步不离正在监工的青年身边,暮从云偏过脸,攥住他冰凉的手。
他低声问道:“没受伤吧, 哥。”
越笙摇摇头,低眼看向青年方才拿刀的手:“但你受伤了。”
他没错过匕首上那染了红的刃尖。
“小事。”暮从云捏了下他的指尖,三言两语告知了净化区的情况。
他是一个人过来的,余桃枝和其他人还在那边,等这事了后,暮从云估计还得赶回去一趟。
……想当初他一直躲着异象局,还是为了当好一条无所事事的咸鱼。
不过好消息是他把始作俑者的关春山带离了净化区,余桃枝那边的难度应该就小了许多,至少——
像灵坟里一样的牺牲情况会出现得少一些。
身后传来压抑的哭声,跟着周衡进来的一批精英折了不少,山子晋灰头土脸地从人堆里爬起来,示意他们二人不用管自己。
无言片刻,二人跟着埋着脸一声不吭的关春山一路移动,那头被青年束缚的恶鬼眼神狠戾地盯着他们,却破天荒地安静极了,好一会都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他越是安静,青年反倒越是谨慎。
暮从云的流光对他的效用并没有那么大,这点从当初灵坟里对方不害怕他的金焰时,他就看出来了。
当时还是越笙镇压了刀灵后,他才能成功把对方封回刀里。
也因此,暮从云虽然跟在关春山身后,却一直分出注意警惕着刀灵,觉察到他的目光,刀灵和他对视了几秒,忽然咧嘴一笑。
那是一个满怀恶意,又满是怨念的笑容。
青年眼神一凛,在刀灵骤然发难挣脱束缚前便迎了上去,奈何恶鬼不躲不避,就是要引着他把尖刀刺入自己的身体里。
想及它和越笙身上的共生契约,在刀尖没入的前一刻,暮从云硬生生让匕首在手中打个转,擦着刀灵的“脖颈”过去。
在员工们的尖叫声中,恶鬼飞掠而过,撞开一众挡路的通灵者,先是抓起人群中的容海道,又冲往关春山身边。
暮从云被他的怨气拦到另一边,如今关春山的身前只剩越笙一个人,他用来代替鬼刀的古刀破碎,却并没有让自己处于下风,越笙并指为刃,直逼刀灵而去。
虽然鬼刀不在身边,但契约只要存在一天,他身上的灵力就能压制刀灵一天,刀灵烦躁地“啧”了声,尽量躲避着与他的冲突,不断地试图接近着关春山。
暮从云正要上前帮忙,面前却忽然拦上了一根手杖,不知何时出现的容海道拦在他面前,摇头道:“知道我们有什么不同吗?”
手腕转动,他那手杖径直就往青年的手臂上招呼来。
恶鬼不好对付,一个拄拐的中年人却不是威胁,青年压根没把他放眼里,满心满眼都是越笙对上的刀灵。
“那就是……”容海道在擦身而过时,语重心长道,“我们的道德感,可没这么重。”
话音刚落,暮从云就见不远处的关春山不知打哪又掏出一张符,就要贴往越笙身后。
“哥,小心!”他瞳孔骤缩。
越笙也注意到了身后人的动作,他一面防备着刀灵,足尖一旋,身形轻巧地躲过了关春山的小动作。
但——
关春山的目标根本不是他。
灵符破空而去,在极限距离内贴到形成恶鬼的那一团怨气上,刀灵痛苦地咆哮一声,被来自关春山的攻击命中要害,顿时再动不能。
这是……自家人内讧了?
在场众人齐齐一愣,却同时在下一秒意识到了关春山的意图。
与恶鬼一齐弯下腰去的还有越笙,越笙紧紧掐着脖颈,指尖因为疼痛而痉挛,脚下的血阵忽然再次亮起,凝聚成团的黑雾倏然炸开,一下遮掩了众人视线。
再睁眼,二人一鬼已经消失得整整齐齐,好似根本没有出现过。
从恶鬼挣脱束缚到关春山攻击刀灵,再到他们消失在面前,满打满算还不够一分钟的时间。
“……他把血阵改成了传送阵,”魏松怔在原地,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我们根本没看出来。”
关春山活动过的地方不足三米,改动的阵法也在他们肉眼可见的范围。
暮从云风一般掠过人群,跪在越笙面前,用手掰着他脖颈上的十指:“……哥!”
在刀灵消失后,那股猛烈的窒息感很快散去,越笙渐渐松了手上力道,就见暮从云眸光慌乱,目光也紧紧锁定在他的脖颈间。
苍白颈子被十指掐出了深红色的指痕,足以见得主人下了多大的劲。
越笙缓了口气,哑声道:“我没事。”
又抬眼看向青年,面色难看:“他们跑了。”
“……嗯,”暮从云低低应了声,伸手在他冰冷的脖颈间摩挲,“跑了。”
明明就在眼前。
他却……又让越笙受伤了。
越笙轻怔了下,正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一阵惊慌的骚动,二人齐齐回头往音源的方向看去,就见几个员工正半跪着围着谁,纷纷满面恐惧。
二人愣了愣,定睛一看——
躺着的那个人是周衡!
暮从云立刻起身,大步走向了自发给他让路的人群,他指尖在周衡脖颈处探了探,面色微变:“快!回局里去!”
周衡脉象微弱,几近于无,只剩一点破碎的灵力还在身体里流转。
眼下局长情况危急,魏松连忙背起周衡,往来时的方向跑出去,山子晋也算是半个医师,摇摇摆摆地从地上爬起来,跟着魏松一行人往外赶。
越笙只怔了片刻,很快想起了周衡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和哥没关系,”听完他的解释后,青年偏过脸来,低声道,
“这是在他判断下的最优选择。”
如果真让驱灵人得逞,让越笙进入那血阵里。
那就不仅是解除契约这么回事,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活不成,也根本撑不到他赶来。
关春山在他那边拖延的最后几十秒,估计也是在为了给灵坟这边的同伙争取时间。
越笙沉默片刻,忽然上前一步,鼻尖贴在了青年面颊,暮从云愣了愣,正下意识要伸手回抱他时——
男人垂下了脸,侧耳贴在了青年颈间,做出了一个倾听的姿势。
“你的气息很乱,”越笙蹙起一双长眉,“出什么事了?”
青年的脉象凌乱,不仅仅像是匆忙赶来导致的——
而更像灵力透支的前兆。
暮从云迟疑片刻,没想到他这么快能看出来,他抿了抿唇,顾左右而言他道:“先处理完这里的……”
四周一片乱象,牺牲的通灵者,忙前忙后的员工,引导着其他员工前来帮忙的人员。
但越笙只侧眸瞥了一眼,就摇头道:“你先告诉我。”
其他事情和他的关联都不大。
他们现在都不需要他,但暮从云还需要。
见他一脸认真,大有青年今天别想糊弄过去的意思,暮从云哑然片刻,被越笙抓起手腕,又重复了一遍上边的问题。
“……”
没办法,暮从云只好尽量简洁语句,告诉了他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听闻青年中了关春山一枚灵符,还用上了心头血逼迫对方就范,越笙沉默片刻,缓缓垂下了眼。
灵坟里的光线不算太好,虽然四周都有通灵者举着电筒或照明符,空气还是沉闷地难以流转。
纤长的眼睫在下眼睑打落一片阴影,黑眸中闪烁着的光影跃动着几分水光,往下是那截修长苍白的颈,因为时间推移,上边的手印愈发红艳。
像是被谁人把玩凌虐,暮从云下意识伸出手去抚了下那白玉般的颈,却觉得似乎比起这样粗暴的痕迹,上面……也适合留下一些其他的红印。
周围是异象局员工们来来往往的走动声,有不少人将视线投向这一小片阴影处,又暗自讶异着移开目光。
怎么说也算是经历了一场苦战,手下的脉搏沉沉跳动,一时之间谁也不愿意开口打破这片寂静。
最后还是暮从云口袋里的手机的好一阵震动,才唤回了二人神志。
青年看也没看来电人,就点下了接听。
余桃枝惊慌未定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小暮!你到哪儿去了!?”
“房间里没人,就剩你断了两截的手表还在这,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