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他不像往常那样揽着对方的腰入睡,而是背对着虞宴躺着,两者之间隔开了一道不小的距离。
  睡不着。
  一点也睡不着。
  傲慢与渴求在他的心中反复厮杀,扰得恺撒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两只困兽像是终于觉出了胜负,他自暴自弃地轻笑了一声,轻轻撑着头缓慢地转过了身...
  正好。
  对上虞宴那双在黑夜中亮得惊人的眼睛。
  *
  “晚上好,殿下。”
  向来嘴巴不饶人的雌虫却是难得的没有出声,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嘴巴微微张了张,转身就想掀被跑路。
  他的动作很快,但却还是被人环住了腰。
  恺撒像是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定身术定在了原地,他的腰腹紧绷,却是没有再动一步。
  “已经很晚了,我困了。”
  虞宴的手微微用了些力,平素总是仗着怪力欺负人的雌虫,这回却是顺从地被他轻易带回了床上。
  那双赤色的眸子微微颤了颤,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用余光打量着对方的脸色。
  虞晏却仿佛没看到他这小动作,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哑。
  “您要是睡不着,就抱着我吧。”
  金发的雌虫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此时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旁边躺着的人,亮得出奇。
  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虞宴合上了眼,将压在颈间的黑发轻轻捋了出来,散在枕边,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点在水面上的落叶。
  “晚安,殿下。”
  树影在月光中婆娑,漫天的星点被乌云遮去了身形。
  深夜的世界似乎脱去了一切喧嚣与浮躁,在莹莹月光下陷入了一场酣甜的美梦。
  一室的宁静,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声极为迟钝的回答,却被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轻松压过。
  “晚安。”
  夜很静,直到清晨恺撒才小心翼翼地将头抵到了虞宴的胸前,闭上了眼。
  第73章 期待我们的重逢
  虞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被闹钟叫醒的, 明明已经是早上十点,但室内却依旧黑得像是午夜,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
  他起身拢了拢自己的睡袍, 走到床边拉开了不知什么时候被拉上的厚重窗帘, 突然涌入的光线让他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
  窗台上还留着一块带着灰的影子没来得及擦去,登堂入室的痕迹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张扬。
  虞宴环着胸倚在窗边, 一头及肩的黑发稀稀落落的散在并未拢好衣襟的胸前。
  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出面上的表情, 只是眼神漫无目的地在窗外游荡着, 难得透出了几分散漫的意味。
  过了半晌,那双手随意地捻起放在窗台上的一支蓝色玫瑰。
  青年看着那支瓣上还缀着露珠的花,捻着被剔了刺的花茎轻轻..转了转。
  *
  “我没看错吧?那侧脸好像以利亚..就是他吧..”
  “我也觉得像他, 但是他身上的衣服不是我们能穿的啊, 这监管看见了不就..”
  “他现在还怕监管?你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恺撒殿下要走的家伙,哪位总管脑子抽了, 去找殿下的麻烦?”
  “这倒也是,不过他没死吗?大家不是传他死了吗, 现在跑回来干嘛?总不能是殿下不要他了吧?”
  现在正是午休的时间,a区几栋古朽的砖楼连在一起, 隔壁楼的虫说什么,旁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只幸灾乐祸的亚雌话还没说一半,嘴里就被砸进去一坨刚从花园里挖出来的肥料, 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
  “罗德!你个蠢货,找死吗!”
  灰发亚雌拍了拍自己手上沾到的土,放下手里的铲子从花土前站了起来。
  他睨了同伴一眼,语气不怎么友善。
  “说话前想想比尔的下场, 要是真有本事,你就去殿下面前说。”
  “你!”
  那亚雌看着对方这副油盐不进的死人脸,被气得笑出了声,声音里更多出了几分讽刺。
  “你还舔着以利亚那家伙啊,你上赶着讨好他,人家知道吗,这么久不照样没落到什么好吗?贱不贱啊。”
  罗德没吭声,像是懒得和对方计较,只是自顾自地低头做着手里的活。
  那亚雌本来正骂得痛快,但是渐渐的,起初附和着他的虫都渐渐没了声响,只他一个在那不停地大呼小叫。
  亚雌也觉出些不对劲来,疑惑地朝身后瞥去,一眼却是呆在了那。
  青年站在拱形门前,身上穿着一袭黑红相间的军服,衬得身形修长又漂亮。
  见众人的视线看过来,也只是不慌不忙地敲了敲门框。
  “现在有空吗,罗德?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的休息。”
  罗德手里的铲子掉到了地上,等到虞宴笑着朝他歪了歪头,他才如梦初醒般猛地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在裤子上擦了擦自己沾着灰的手,磕磕巴巴地回道。
  “有..不!没有..没有打扰到我!我有空的!有空!”
  站在原地的亚雌就这么看着两者一前一后走了出去,过了好久,这片空空荡荡的院子里才传来了轻微的喘息声。
  亚雌们又再次一声不吭地埋头去干自己的事了,只不过这一次却是谁都没有再说话。
  *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虞宴再次将手里拿着的舒缓剂朝着罗德的方向递了递,见对方仍旧没有反应,只得拎起瓶颈在他面前晃了晃。
  蓝色的液体随着瓶身的晃动起了一层微小的气泡,罗德晃了晃神,这才从那种如同踩在云端上的感觉缓了过来。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无措地摇了摇头,下意识就想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舒缓剂。
  但在看到自己那双沾满褐色黏土的手时,整张脸却是从头红到了尾,像是被火燎了手指,将手缩了下去。
  “没..没有,不用了,我不用喝那么好的东西的,以利亚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不用给我的。”
  虞宴见着他这副样子,也没再说什么,还是在对方骤然睁大的眼睛里,将东西轻轻放在了他的手上。
  只是学着以前的样子做了个开瓶盖的样子,那是罗德以前最爱做的动作。
  对方的身体状态到底如何,虞宴几乎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距离上次见面,罗德消瘦了不少,那双原本如翡翠般的绿色眸子也肉眼可见的枯萎了下去。
  亚雌在皇宫的定位向来是消耗品,罗德这样子如果不加干涉,估计也没有几年可活。
  “抱歉,我那里能选择的味道不是很多,你不喜欢这种味道的...”
  “不!没有的事,我只是..”
  罗德的语言系统有些混乱,曾经和自己一起吃饭、工作的同伴似乎在离开之后经历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以至于罗德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竟是产生了一种既渴求又惶恐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自己近几个月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亚雌走向生命的终点前,情绪会像幼虫蜕皮般从大脑中剥离。
  但今天在见到以利亚的那刻,浓烈的情绪混杂着令他窒息的求生欲似是要烧坏大脑,使得罗德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
  退化的感官在这一刻变得极为敏感,一股神迷又诱人的香气透过瓶壁缓慢飘向了他的鼻腔,勾得口腔开始不停地分泌涎水,列齿蠕动的声音变得有些刺耳。
  还未等他彻底反应过来,求生的本能已经操纵着他的身体将舒缓剂丢进了嘴里。
  亚雌像是一只茹毛饮血的野兽,连同舌头一起,开始咀嚼进入口腔内的舒缓剂。
  玻璃碎片混着鲜血与蓝色液体一通划向了他的喉咙,带着霉味的屋子里静得几乎只能听到牙齿咀嚼东西的声音。
  虞宴静静地看着面前这血腥的一幕,他望着亚雌开始缓慢修复的舌根,这才适时地又递过去一瓶舒缓剂。
  就这么来来回回三次,罗德才终于从那片充斥着呓语的混沌中缓过神。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站起身时由于动作太过慌乱甚至带倒了椅子。
  他怔怔地望着虞宴,张了张嘴。
  “抱歉,我...”
  虞宴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去过多追问他如今的异状,只是关心地问了一句。
  “现在好点了吗?”
  亚雌低下头“嗯”了一声,这才坐回了椅子上。
  他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是一种随时能够站起来的位置。
  “谢谢,我好多了。你..您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罗德的舌头绊了一下,出口时已经改了称呼,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抬头望向了虞宴的眼睛。
  虞宴点点头,却是伸手又给他推过去了几瓶舒缓剂。
  “不用!真的不用了!以利亚,我已经用了你很多舒缓剂了!刚才那些我会还..”
  “收下吧。”
  见罗德着急地又要站起来,虞宴只能无奈地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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