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那是以利亚对于这只雌虫天生的惧怕。
虞宴感到意识海里的异动后,便默不作声地用精神力屏蔽了“以利亚”对于外界的感知,做完这些后,他才朝着克瓦伦笑了笑。
“要过来坐坐吗,克瓦伦先生。”
他握着茶壶给对面那盏空杯子倒了些茶,这是一个邀请的姿态,可站在原地的雌虫却并没有动。
“说实话,您的慷慨实在是令我震惊,我还以为在圣赞节的第二天,我就应该收到来自审判庭的传票了。”
作为伦德斯的家主,圣赞节当日,克瓦伦自然和他的雌子阿朗索一同出席了仪式,当然也看到了那抹亮眼刺目的光柱。
相较于阿朗索的目眦欲裂,克瓦伦却是显得格外的平静。
他只是把几乎要发疯的雌子强行带了回去,一个虫回到了书房,一晚上都没有再踏出过房门。
可事实却并未如克瓦伦所想那般,他们并没有在次日收到那封来自审判庭的传票。
被伦德斯的阴影笼罩半生的以利亚,好像就这么轻易的遗忘了他们..
阿朗索每天几乎都在焦灼中度过,但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这只傲慢的雌虫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
他将自己这位从亚雌摇身一变成为雄虫的私生子弟弟抛在了脑后,直到克瓦伦以他的名义向以利亚提出了婚约申请。
那只与克瓦伦长得极像的雌子被从书房拖走时将东西砸了个稀巴烂,他完全将修养抛在了脑后,状若疯癫地指着雌父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就是个疯子!可怜鬼!克瓦伦!你有在乎过我一点吗!你有在乎过我的雄父一点吗!你从来都只是为了自己那点说不清的畸形念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克瓦伦,你...”
伦德斯想到这些画面,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他只是看着虞宴那张脸,僵硬地控制着嘴角的肌肉扯出了个笑脸。
“我该感谢你的宽容吗,以利亚?”
虞宴将手撑在桌面上,将这只雌虫面部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却是突兀地笑了一声,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
“您大费周章用阿朗索的婚约来恶心我,最终就是为了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吗?”
克瓦伦对雄虫毫不遮掩地戳破他的企图似乎毫不感到诧异,他面色平静地走到了虞宴身边坐下,端起那杯红茶啜了一口。
“不是为了恶心你,他的婚约申请走的是正常程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接受。你不需要和他产生过多的交际,只需要给他一个虫崽就好,之后我们也不会干涉你去追求什么心宜的雌虫...”
他语气平静地描绘着这副过于美好荒诞的画卷,临了却是不无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当然从结果来看你并不喜欢,不然你这次让我来见你,就不会以雌父的名义了,我说的对吗。”
虞宴没有搭理他,只是语气悠闲地附和了一句。
“从您这句话的口气来看,看来阿朗索没少因为这件事砸东西,您最近有睡个好觉吗?”
“他的想法不重要。”
克瓦伦没接他的话,却是无所谓地丢出这么一句,好像那只从他肚子里爬出来的雌子,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
“那以利亚的想法也不重要吗?”
虞宴端起茶杯在克瓦伦的手边碰了碰,含着笑喝了一口。
他没有去看克瓦伦的神情,却是自己接了自己的话。
“也对,他的想法在你那似乎从来都不重要,尽管他们都是从你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克瓦伦,你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后代纠缠在一起,为什么?还是说...”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开玩笑般的一句话,却让从进门起就一份云淡风轻做派的雌虫摔了手里的瓷杯。
“伦理对于伦德斯来说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
虞宴低头看着那片被砸的细碎的陶瓷碎片,挑眉叹了一口气。
“您应该小心些,我的神官是一个有些麻烦的雌虫,他稍后肯定又会对我说教个没完了。看在我特意请您来做客的份上,至少也应该保持一些基本的礼貌吧,克瓦伦先生。”
克瓦伦那双冰冷的蓝色眸子直勾勾盯着虞宴,身上那股戾气过了许久才被他强自压了下去,但说出口的话还是带上了那份独有的傲慢。
“看来在我被欺骗的日子里,您和我那个愚蠢的弟弟关系变好了不少,好像已经忘了小时候差点被他溺死的事。”
虞宴的确没有从以利亚断断续续的童年回忆里窥得这一幕,但是现在看来,他屏蔽了以利亚的感知的确算的上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见对方没有说话,克瓦伦却像是被踩住了七寸的蛇,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呢,阁下?和兰伯特一起报复我?你怎么知道那家伙说得就一定是真的,小时候的经历,难道还让你对其他虫保持着那份可笑的信任吗?”
说到这,他似是中途想起了什么,嗤笑着打断了自己的猜想。
“不对...把我交给审判庭不是更方便吗?你何必在登上神殿之后再和一只蜷缩在地下城的废物纠缠不清。他想做什么,让你杀了阿朗索?他觉得那会让我伤心,真是可...”
“您在激动什么?”
虞宴轻笑着将茶杯放回了桌面上,“啪嗒”一声打断了克瓦伦宛若魔怔般的自言自语。
他偏头看着眼神冰冷的雌虫,不无好笑地调侃道。
“我只是在开玩笑,先生,您不必把那句话当真。”
克瓦伦眯起了眼睛,周身的郁气浓得化都化不开,但在听到这句话后,他还是强撑着礼貌回了一句。
“你真的变了很多,至少小时候,你可不像是喜欢开这种笑话的孩子。”
“不好笑吗?”
虞宴提起茶壶给他填满了茶水,雌虫对于这种礼遇似乎丝毫不感到受宠若惊。
他心安礼得地接收着对方的尊重,直到那张与记忆中的身影神似的侧脸,微微抬头朝他看了过来。
“因为你不想提起埃特拉阁下吗?”
那个熟悉的名字让克瓦伦整个虫陷入了片刻的恍惚,而就在那一瞬间,这只以精神入侵为天赋的雌虫,大脑空间中的漏洞猛然被一道迅猛的精神力袭入。
那段尘封在克瓦伦大脑深处的记忆,就这么赤.裸地展现在了虞宴的眼前。
*
无论是以利亚的记忆还是在育巢那张...人皮,虞宴心中有一个念头都急需被验证。
而其中最有效的一条路似乎都指向了以利亚那位雄父的过去,这也是克瓦伦和兰伯特都讳莫如深的话题。
即使只是一个名字,也足以让这两只历经岁月磋磨的雌虫走向疯狂。
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让两者将事情托之于口,这种可能性也接近于无。
他只能亲自去克瓦伦的脑海里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尽管自己真的十分厌恶这种钻进对方情绪里的感觉...
虞宴的精神力在雌虫防守严密的精神海中肆意穿梭着,在漂浮过这只雌虫灰暗漫长的记忆海之后,终于在末梢的尽头窥到了一丝亮色。
那是一张雄虫的脸,他笑得很开心,嘴角的酒窝几乎与虞宴..或者说以利亚如出一辙。
这就是克瓦伦在与神殿雄虫缔结婚约生子之后,宁愿承受剥翅之刑也要结和的那只雄虫。
在虞宴的意识飘到那道身影附近时,克瓦伦的记忆像日记一样涌进了虞宴的脑海。
胀痛伴随着巨大的哀伤、嫉愤以及无数种负面情绪,几乎要让他的脑仁炸开。
“我和兰伯特在后花园发现了一颗‘星星’,那年我和兰伯特都只有十五岁。埃特拉落在花架下朝我们笑的时候,真的很像一颗星星。”
*
虽然还没有到进入军校的年纪,但是雌父请来的家庭教师告诉我,雌虫生来就是需要为了种族的繁衍以及守护阁下们而奋斗的。
即使为此丢掉我们的性命,也甘之如饴。
我还记得费利克说这话时的虔诚,据说他是神殿退役下来的神官,故而对着雄虫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狂热。
尽管我不喜欢他这种过于愚蠢的态度,但那种耳濡目染的环境,还是让我看见埃特拉时说出的第一句话是...
“阁下,您需要帮助吗?”
兰伯特那个傻咧咧的二愣子仿佛被我这句话惊傻了,他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了半天,像是一只不会打鸣的鸡,过了许久才磕磕绊绊地冒出第一句话。
“我..我们要联系神殿吗?还是..还是告诉雌父,他...”
我和兰伯特谁都没有想到,他还没说完这句话就被埃特拉捂住了嘴。
这位阁下的老师看来并不称职,以至于雄虫的手刚捂上兰伯特的嘴,这个废物就被埃特拉毫不遮掩的腺素味促出了假性发.情。
“对..对不起!我靠,我不知道,那..那什么,你们能不能别联系那个..我不想被发现。”
埃特拉的反应很大,似乎被在地上喘得像狗的兰伯特吓了一大跳,毕竟他的样子真的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