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沈里痛苦面具。
老皇帝派来找安太监了解情况的人来的时候,他们就正在讨论这个,虽然对方并不想惊动太后,但毕竟要找安太监了解情况,安公公开口寻了个理由离去,转过头来,太后就已经忘了要和沈里说什么。
但是没有关系,老太后超健谈的,转而就又重起了一个完全无关的话题:“里里,你还记得你清河姨姨吗?”
沈里那肯定不记得了啊,他心想着,不然我们还是谈谈我不存在的旬考吧,我觉得我能编个很好的成绩。
“你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呢。”
沈里:……原来是这么个记得啊。
站在一旁接替安公公伺候太后的大宫女椿龄轻声提醒,清河公主是前越王的独女,越王与越王妃去后,身为婶母的太后就收养了清河公主,当做心肝宝贝一样的养大,那真是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惜,大概是一辈子没吃过苦,清河公主非要体验一下爱情的苦,长大之后哭着喊着要嫁给一个祖上八辈没有觉醒过血脉的普通人,为此不惜与自己的皇兄彻底闹翻。
当然了,大启的公主闹也是有闹的底气的,哪怕把皇帝气成那样了,清河公主仍能一意孤行嫁给驸马,并带着对方回到清河郡,过起了要封地有封地,要食邑有食邑的潇洒日子。
“你清河姨姨还给你变过烟花呢,记得伐?”
清河公主觉醒的血脉十分漂亮,用沈里的理解就是类似于火系异能的变种,别人是可以加速空气中的燃烧反应,操控火焰燃点,她是可以……变出漂亮的烟花,随时随地,热烈绽放。
沈里明明应该没有这些童年记忆的,但随着老太后的娓娓道来,他的脑海里也不由就浮现出了幼时的种种场景,仿佛过场动画一般。
小小的他披着火红色的斗篷,揣着手捂,戴着暖耳,和一个一直在身旁小心翼翼护着他、要比他高些的男孩,一同站在汉白玉雕成的丹陛之上,面对漫天绚烂中兴奋鼓掌。并时不时的齐声高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耀眼而骄傲的清河公主于盛大的花攒绮簇中回眸,纤细的手腕一转,便巧施手段,让璀璨夺目的五彩烟花,照亮了整片夜空。
在一片龙腾虎啸中,让大家期待起了又一年的太平盛世。
“也不知道你清河姨姨现在怎么样了。”太后的记忆明显存在问题,一会儿觉得清河公主去了清河郡后便再没了讯息,一会儿又说,“可不能再让她和你皇伯伯闹下去啦,她倔,你皇伯伯更倔,兄妹俩明明都彼此有意和好的,却谁也不肯先低头。”
大宫女椿龄忙不迭地给沈里使眼色。
可惜,沈里没能get到。他并不知道清河公主此时的情况不太好,甚至正是因为太后昨日不慎知道了她的消息,才气急攻心昏了过去,再悠悠转醒时便又犯起了糊涂病。
沈里只按照个人想法安慰太后道:“那我去看看姨姨吧,我去劝劝她。”
椿龄根本来不及阻止。
太后本来有些浑浊的双眼却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仿佛抓住了什么最后的稻草,满是皱纹的脸上的开心肉眼可见,嘴里还在一个劲儿地夸着:“阿婆就知道,我们里里最好最好啦。”
第14章 入主东宫第十四天:
北内,无为殿。
“孙御史监察不明,纠劾不法,回去自罚吧。”
伴随着老皇帝不咸不淡的一句,三皇子指使孙御史搞出来的这一处闹剧便就此终结,被一锤定音的定了性,简单来说就是,诬告太子的孙御史全责。
看上去不过一句自罚,但对于大启的御史来说,这已经和要了他的命没什么区别了。因为大启的御史台有黄卷制度,所谓黄卷就是一个黄色的本子,上面会记录每一个御史每一笔的失察情况,不管是诬告,还有真的有官员做了违法之事却没有被弹劾,都算做御史的失责。
御史失责的惩罚,轻则罚金,重则处死,会根据事情的轻重程度来定不同等级的罪责。
但可以肯定的是,哪怕是最轻的过万罚金,也足够一个生活拮据的御史债台高筑。御史的品级不算高,俸禄自然也不会高,在京城雍畿这种寸土寸金什么都需要花钱的地方,可不是那么容易活下去的。
至于诬告太子会得到什么等级的处罚,说实话,闻时颂也挺好奇的。
自回禀皇帝的宫人从太极宫回来,就一直跪在大殿金砖之上的孙御史如今已是面如土色,一双小细胳膊快抖成筛子了,却甚至连一句臣冤枉都不敢大声说出。
因为他确实不知道东宫还有这样的后手。
孙御史在惶恐之余,内心也满是不解,三皇子身边有一个觉醒了罕见能力的奇人,是白泽的分支血脉。众所周知,瑞兽白泽“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也就是说,这人能通过自己的能力,听到一些外人不便透露的事情。
虽然这位奇人的能力有诸多限制,并不能真的如白泽一般知晓天下之事,但至少他听到了太极宫掌礼仪参见的司则女官在登记造册时的唱名。
而就他所述,东宫从昨天到现在并没有给太极宫送过任何东西。
在今早上朝之前,胆小甚微的孙御史还专门去找这人又反复确认过,没有新的变动,没有任何意外,他这才选择了在常朝上对太子发难。
他并没有诬告。
至少太极宫的司则女官没有写上这个信息。
孙御史等人本已觉得胜券在握,没想到老皇帝不走寻常路,不看册子,只听信了太极宫总管太监安康的一面之词。当然,他们也可以按照原计划继续发难,表示不能听信口头之言,要太极宫拿出证据,但问题是沈里这个太子妃如今就坐在太极宫主殿的大殿之上啊。
还有什么比他本人更有力的证据吗?
孙御史早在听到这话时,就已经放弃挣扎,明白自己没有任何狡辩的空间。
他只能涕泗横流的表示:“臣有罪,臣知罪。”
比起识时务的下属,身为幕后之手的三皇子就相对不是那么能沉得住气了,在内侍省的内侍监喊了散朝后,他便一直在恶狠狠地瞪着比他年纪小上不少的太子,胖胖的脸上满是“你们夫夫俩联起手来阴我”的愤怒。
他的人可以百分百确定东宫并无动作,太子妃早上也没有离开东宫的意向,但既然太后说有,总不能是太后骗人,那剩下的可能就只能是太子在暗中做了手脚,在等着他上套了啊。
啊啊啊这对可恶的狗男男,之前还说什么夫夫关系不好,半个月都未曾有过照面。结果怎么样?配合的天衣无缝,要不说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呢,一个被窝根本睡不出两种贱人!
恶心,实在恶心!
闻时颂却连看都懒得看他的三皇兄一眼,只目不斜视地从对方走起路来都要抖三抖的硕大身体旁走了过去,他虽然说过他很享受与人争斗的乐趣,但他并不觉得和傻逼争斗能带来什么乐趣。
只能说,这一天常朝除了诬告太子的孙御史外无人受伤,大家再一次安全“下班”。
好吧,是安全下朝。
对于官员来说,真正忙碌的一天才刚刚开始,太子也不例外。
临近过年,正处于多事之冬,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操心,去过目了。三年一次的户籍造册即将开始,十六卫的驻地换防也提上了议程,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又一年的科举,除了读书人的,还有觉醒血脉的新一轮勘正……都是需要尽快安插人手的党派必争之地。
闻时颂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梨花木的桌面,垂眸深思,御史台的这把火烧的还是不够旺啊,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自罚。
老三这个蠢货,闻时颂都有点后悔帮对方和御史台搭线了,还不如一开始就选更聪明的老五。
总之,太子拖着并未彻底病愈的身体,在坐着肩舆回到东宫之后,就召集了包括太子詹事、少詹事,左右春坊在内的一众下属,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忙碌里,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要休息的打算。
东宫不只班底像个小朝廷,连整体的建筑布局都很像皇宫的缩小版,东宫官员的衙署就安排在前庭。
用沈里的理解来说就是,前院办公,后院睡觉。
员工其实是来老板家上班。
只不过在皇宫里,这些所谓的前庭后院都大得离谱,不会在视觉上直接就给人一种在别人家里上班的感觉。
但现实说白了就是这样。
真正方便的只有皇帝一人。
当然,太子也得了便宜,只不过太子比皇帝厚道,他管饭。
大家一起忙到日上三竿,东宫的小厨房便如流水般,送来了一道道精致的午膳。闻时颂却选择了在木质的食盒面前停箸,因为今天的菜色里多了不少炸物。
炸物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整个东宫只有沈里旗帜鲜明地爱吃这个。
自沈家这位食不厌精烩不厌细养的郎君嫁入东宫起,闻时颂就一直在告诉自己,无视对方,看不见,听不着,就像儿时做的那样,只当对方是皇兄身边一个吵闹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