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爽剧幻想被迫按下暂停键,这峰回路转搞得许培有点懵,不确定地问:“没我事了吗?”
  贺亦巡“嗯”了一声,倚在门边的样子仿佛在催促许培赶紧走。
  尽管不确定背后发生了什么,但许培早已不想再待在这里。他从贺亦巡跟前走过,来到走廊上左右看了看,问:“往哪儿走?”
  “直走右转坐电梯,直接离开就好。”贺亦巡说。
  强烈想要离开的意愿让许培没有多想,沿着贺亦巡的指示走到了警察局门口。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凌晨的街道无比安静,空气中漂浮着清新的绿化带气息以及……阴魂不散的杜松子香味。
  “贺警官。”许培将双手抄在胸前,转身看向跟在他身后的贺亦巡,“你还是没打算放过我是吗?”
  贺亦巡没想这么快暴露,索性从隐蔽的角落里出来,走到了许培前面:“你已经自由了。”
  直到走到警局门口,许培才意识到他身上没钱,又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去他穿越来的地方?
  同时他也反应过来贺亦巡为什么会放他走,无非就是想看看他会去哪里,从而查出他的身份。
  说是自由,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
  “行,我需要搭车。”许培决定将计就计,本来他也需要一个向导,“反正你要跟踪我,不如你载我去。”
  贺亦巡没有拒绝,从口袋中掏出了车钥匙,越过许培朝路边的停车场走去:“去哪儿。”
  “中心广场。”许培说得很自然,像是对这地名已经很熟悉。
  贺亦巡扫了一眼许培,没多说什么,按响了他常开的那辆越野车。
  几小时的审讯下来,许培已经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也得知了那座广场的名字。
  此时中心广场已经戒严,外围拉着黑黄相间的警戒线,有少数几个警察正在巡逻。和刚来时人声嘈杂不同,清晨的广场一片寂静,雷雨过后甚至有些萧条。
  “所以呢。”贺亦巡站在广场中心,看着许培煞有介事地在四周转悠,问,“你的时空通道要怎么打开?”
  嘲讽的意味很浓,但许培懒得放在心上。
  在广场上转了好几圈,他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脚下踩着的石砖无比踏实,挂在空中的圆月仿佛触手可及,微风拂过带有一丝凉意,偶尔响起的鸟叫清脆空灵。
  一切的一切都非常真实,没有哪怕一丝穿越的前兆,尽管许培也不清楚是否会有前兆。
  走在这空旷的广场上,就跟在他家附近散步没有任何区别,完全不像下一秒就会踏入不同世界的样子。
  难道回不去了吗?
  可他为什么会穿越过来?
  许培不是研究宇宙方面的专家,但他总觉得应该有相应的机制才对。
  他放弃了在广场上瞎转,回到贺亦巡身边说:“可能是没有达到触发条件,我穿越过来的时候发生了一场爆炸。”
  贺亦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你想制造一场爆炸。”
  许培简直想翻白眼:“你能不能别满脑子都是犯罪?”
  “除非你能证明你的身份。”贺亦巡说。
  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如果许培能证明宇宙并不唯一,存在多个平行时空,他早就在这边发表论文了,怎么可能来这广场碰运气?
  “你是不是搞反了,贺警官。”许培不想再跟鬼打墙似的,在这个问题上来回纠结,“不应该由我来证明我没嫌疑,应该由你来证明我有嫌疑才对。”
  许培和这个案子唯一的关联无非是他比警察还提前锁定了狙击手所在。
  不过这一点他已经解释清楚了,至于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广场上,既然贺亦巡不相信他的说法,那反过来应该贺亦巡给个合理的解释才是。
  然而贺亦巡并没有接茬,又说了一遍“你已经自由了”,看了看时间,表情淡淡地问:“你是不是没地方可去?”
  这位贺警官实在是不擅长演戏。
  前一秒还在怀疑许培身份,后一秒却摆出一副在为他考虑的样子。
  当然,或许他压根就没想演,只是为了让许培的“表演”继续下去,偶尔配合一下而已。
  他还是打心底里不相信许培是穿越来的。
  倒也无所谓了。
  许培现在的第一要务不是让别人相信他来自另一个世界——恢复自由后,这一点已经无关紧要了,而是想办法在这个世界中生存下去。
  “我确实无处可去。”许培耸了耸肩,“你要是不管我,我只能去睡大街了。”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贺亦巡不会不管许培,因为他非常执着于查明许培的身份。
  这对于许培来说反倒是件好事,至少可以不用担心会沦落街头。
  兴许是许培的要求正好符合贺亦巡的心意,他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跟我来。”
  越野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车窗上未干的雨滴反射着两侧的霓虹,让整座城市显得既萧条又繁华。
  鳞次栉比的建筑构成了城市独有的夜景,放眼望去,滨市银行、滨市消防……每多看到一个“滨”字,穿越的实感就会更甚一分。
  不过对陌生世界的好奇到底没能压过排山倒海般袭来的困意,许培的眼皮开始打架,他正想靠着椅背睡一会儿,却感到贺亦巡放慢了车速,睁开眼来,发现街景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地下车库。
  “这是哪儿?”许培直起身,左右看了看。
  贺亦巡熄火,解开安全带:“我家。”
  第4章 你的裤子我穿不上
  电梯上行,放着舒缓的音乐。
  宽敞的空间足以避免不熟的人感到尴尬,但偏偏轿厢壁是镜面材质,无论往哪儿看都像在照镜子,还是和贺亦巡一起,这简直比空间狭窄还要灾难。
  直到这时许培才完全看清自己。
  浑身黑不溜秋,像从难民营逃出来的,刚在车上眯了一会儿,导致他头发贴在后脑上,还往旁边冒出来一簇,就像已经十天没有洗头。
  反观贺亦巡,只是衬衣有点皱,头发没那么清爽,仅此而已。
  许培平时相当注意外表,这种对比让他实在是难以接受。要说整理下发型吧,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任何举动都被会无限放大,又显得有些刻意。
  再说了,他连脸都是黑的,弄不弄头发都差别不大。
  还好电梯很快抵达楼层,不用再被迫跟贺亦巡一起照镜子。许培迈出电梯,先发制人地说:“我先洗澡。”
  他的语气七分强硬,三分商量,倒不是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而是他习惯于为自己争取权益。
  贺亦巡是单身,不难猜到他家只有一个卫生间。考虑到他爱干净的程度,回家后第一件事必然是洗澡,那意味着许培还得忍受一阵子身上的脏乱才行。
  然而强硬在贺亦巡这里不起作用,他动了动嘴唇,丝毫不带犹豫:“不可以。”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许培已经接受了自己后洗澡的安排,但还想再努力一下:“我身上比你脏。”
  谁知贺亦巡沉默了两秒,忽然改口道:“可以。”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许培脚步一顿。
  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贺亦巡看上去已经接受了他嗅觉灵敏一事,却还是觉得他很可疑?
  现在倒是解释得通了。
  其实贺亦巡的思维模式很好懂,他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反倒是过于讲理,以至于除非亲眼所见——如许培的“才艺展示”,其他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他都不会相信。
  进入玄关,许培环顾了一周,发现宽敞的大平层除了卫生间外拆除了所有墙体,只剩下几根承重柱,一眼就能看清整个房间的布局。
  三面的全景落地窗带来了通透的视野,一眼望去是微微泛白的天空和漂亮的城市天际线。
  脱下鞋踩在地板上,许培径直朝里走去:“我需要借你的衣服穿。”
  身后的贺亦巡叫住了他:“回来。”
  许培不解地回头看去。
  “把你的鞋摆好,脚尖朝外。”
  贺亦巡的那双尖头系带皮鞋成了最好的榜样,犹如接受检阅的士兵一般,整齐地摆在地垫上。
  旁边便是许培随意踢掉的两只圆头皮鞋,就像是乱入阅兵仪式的平头百姓。
  许培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教育”过了,一瞬间幻视了让他叠被子的孤儿院老师。
  他回到玄关,规矩地摆好鞋,问:“可以了吗?”
  大领导检阅了一下,对两个新兵甚是满意,说:“我去给你拿衣服。”
  经历了人生中最奇妙的夜晚,许培终于得以按下暂停,好好修整放松。
  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穿越的不真实感又重新放大,许培挥手抹掉镜子上的雾气,看着在这陌生空间中的自己,恍如陷入了一场醒不过来的梦境。
  他抬起手,伸出食指戳向镜子,莫名觉得镜面或许会像沼泽一样,吞噬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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