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许培也是这样打算的。
  庄园离市区不过一小时车程,这里已经没什么事,过夜属实没有必要。
  古彦的尸体已被警方带走,几人来到书房,沿着棋盘旁边的台阶依次往下,避开地上的血迹进入金库中,只见成吨的金砖整齐码放成巨大的立方体,在灯光下泛着沉甸甸的黄色光泽,无比耀眼。
  两侧的玻璃柜里,数不清的天鹅绒盒子里陈列着各式珠宝,又为金库增添了一份光泽,现金反倒成了最不起眼的东西,成捆成捆地堆在墙角,隐隐散发着钞票特有的油墨香味。
  “哇喔。”从小就去了国外生活的罗佑不由感叹,“原来外公这么有钱啊。”
  “这不是靠法官的薪资能积攒下来的财富。”贺亦巡说。
  “你直接说他贪污的呗。”罗佑说。
  “罗先生。”周晔赶忙打断,一副操心的口吻,“这里有你应得的遗产,请不要乱说话。”
  瞥了眼贺亦巡,他只差没直说:尤其是对警察。
  而贺亦巡就如周晔所想那般,突然说:“我怀疑这里的财富来路不正,现在查封这座金库,什么时候解释清来源什么时候解封。”
  “不是吧,阿sir。”周晔装了两天斯文人,到头来还是暴露了他在贺茂虎那边沾染的江湖习性,“这钱是在别人庄园里面的,你有什么资格查封啊?别把事做绝嘛,给点面子咯。”
  “这座金库,我和许教授是第一发现人,既然发现了,我就有理由查。另外蔡嘉偷走多少还没有查清,我说不许动就不许动。”
  周晔摊了摊手掌,无语得不行,看向林玫问:“林市长,你不管管?”
  ——尽管林玫早已卸任市长,许多人还是习惯这样称呼她。
  林玫的反应倒是很平静,毕竟早就料到贺亦巡来这里是给她添堵,只是很轻地呼出一口气:“你太小看大法官了,钱能到他手里,就一定是干净的。流水和税单我回头给你,你针对我没关系,但这里有一部分是罗佑的钱,你没必要连他那份也一起查封。”
  “哦,我不着急的。”罗佑说,“查干净也好。”
  “不是,罗先生,”周晔保持着微笑,“你这样,还雇我做什么?”
  “我还是需要你的呀,周律师。”罗佑眨巴着双眼,“你不是还要帮我成立信托基金避税吗?”
  贺亦巡眉头一挑。周晔的确很擅长干这种事,不然贺茂虎也不会重用他。
  周晔深吸了一口气,就差没捂住罗佑的嘴,拉着他往外走:“你跟我出来一下。”
  少了罗佑这个话痨,金库里骤然安静了下来,邢勇正四处转悠,长见识似的欣赏着那些珠宝,见没人说话,他感慨了一句:“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里没你的事了。”林玫说。
  邢勇耸了耸肩,离开得很干脆。林玫、贺亦巡和许培回到上面的书房,按下棋盘边的重置按钮,关上了金库。
  地板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看不出门的形状。一切又重归平静,那笔钱仍安然地躺在金库里,看似什么都没改变,但如此巨量的财富,足以改变滨市的格局。
  书房的沉静下仿佛有暗流在涌动。
  “所以呢。”贺亦巡问,“你说打开金库会给我一个交代。”
  “你的交代就是告诉我这笔钱来路正当吗?”
  “我只是说,你查不出问题。”
  经历先前的那场崩溃,林玫面对贺亦巡总算不再浑身带刺,就算贺亦巡对她说话夹枪带棒,她也反应平平,无奈占据了主导。
  贺亦巡:“然后?”
  “过两天我会开一个发布会。”林玫说。
  过两天,这个词一出来,立马引起了贺亦巡的反感。因为林玫以前就总是这样,承诺的事一拖再拖。
  不过她似乎也知道自己劣迹斑斑,又补充了一句:“发布会结束后我会自首。”
  听到这话,贺亦巡皱了皱眉,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信任,就连一旁的许培也觉得,林玫这话的可信度很低。
  但看她卸去了铠甲,一脸平静的模样,又不像在虚与委蛇。
  “我最后相信你一次。”贺亦巡说。
  话虽如此,贺亦巡还是派驻了警员在庄园值守,避免林玫暗中转移那笔财富。不是他说话不算话,是林玫在他这里毫无信用可言。
  两人离开的时候,周晔的车还停在停车场里,不知他要待到何时。许培抬头看了看别院二楼,只见罗佑的房间亮着灯,估计两人还在商量遗产事宜。
  回程路上,许培刷着贺亦巡手机上警员发来的金库财产目录,半开玩笑地说:“我要是跟了罗佑是不是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贺亦巡说:“钱买不来性福。”
  “你还会说这种话啊。”
  实在很难想象幸福这种词会从贺亦巡嘴里说出来,不知是不是许培的错觉,好像从怒城回来后,贺警官的人机味就越来越淡了。
  “我在说客观事实。”贺亦巡淡淡道,“你在性上面的需求很大,他没法满足你。”
  “……”许培咬牙切齿,“我倒是也没那么饥渴。”
  他拿贺亦巡充电纯属突发事件,要不是身体极度不舒服,他也不会不看场合非要跟贺亦巡亲热。
  标记的作用确实强大,omega的不适可以靠alpha的安抚来缓解。但看着左手小指上的阻隔器,许培还是隐隐担心起来,总不能一直用这种“作弊”的方法来缓解吧?
  “啪嗒”一声,手背上突然绽放出一朵红色小花,许培愣了一瞬,感受到鼻腔里的湿热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视线顿时变得模糊,双眼甚至无法聚焦,只能看到大片晕开的绯红花朵。
  一股晕眩袭击大脑,在失去意识之前,许培喃喃道:“贺亦巡,我流鼻血了……”
  第73章 我宣布,解散致进会。
  混沌之中,清冽的杜松子气息持续不断地钻入鼻腔,唤醒了沉睡的大脑。睁开双眼,屋内阳光充盈,周身被温暖包裹,是熟悉的被窝。
  厨房那边响着窸窣的声音,似有人在打扫卫生。许培撑起无力的身体,叫了一声:“贺亦巡?”
  急促的脚步声随之响起,餐桌被撞到,划拉地板发出刺耳的响声。贺亦巡向来不喜欢家里的家具偏离本来的位置,但顾不上撞歪的餐桌,快步来到了床前:“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许培问。
  “没多久。”贺亦巡摘下橡胶手套,用手背试了试许培的体温,“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许培手搭在颈窝,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有点饿。”
  “我去做饭。”贺亦巡说。
  拔下床头柜上充着电的手机,许培随意看了一眼,霎时愣住:“怎么都周三了?”
  “你昏迷了两天。”贺亦巡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人知道他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
  回程路上,看到许培的口鼻满是血,他生平头一回胸口发紧,双腿发软,慌得双手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公器私用地拉响警笛,一路狂奔至医院,彼时许培已脸色发白,嘴唇乌青。
  医生及时做了止血措施,又做了一系列检查,发现许培的身体异于常人,非逮着贺亦巡问个究竟,贺亦巡从没这么暴躁过,失态地揪住医生的衣领,让他赶紧为许培治疗。
  还好医生说许培的身体无大碍,只是鼻粘膜受损,加体力透支,好好休息就能恢复。
  护士配好了液体,准备给许培输液,考虑到许培不一定适用这边的药物,贺亦巡干脆把人带回了家里照顾。
  刚回家,许培便开始发低烧,时不时胡言乱语,叫着贺亦巡的名字。
  贺亦巡整夜没睡,四处搜索退烧的法子,从一开始笨拙地把许培扶起来给他喂水,到后面已是娴熟地为他擦拭身体。
  这是贺亦巡长这么大第一次照顾别人。
  如果可以,他想,他愿意照顾许培一辈子。
  第二天,许培的情况有所好转,只是仍在昏睡。
  贺亦巡静不下心来,开始打扫卫生,打扫完一遍,处理了一会儿工作,又觉得屋里的空气不够干净,对许培不好,于是又重新打扫。
  如此反复,直到许培醒来。
  “对不起哦,让你担心了。”许培说。
  屋子里一丁点灰尘的气味也没有,干净得就像真空环境。敏锐的嗅觉偶尔捕捉到一丝气味,也都是清新好闻的味道。
  许培生出一种感觉,贺亦巡好像为他打造了一座城堡,在这里他可以无比安心。
  “想吃什么?”贺亦巡问。
  “都可以。”许培来到客厅,发现茶几上放着甄礼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他模拟的穿越数据,问,“你在看什么?”
  贺亦巡走过来合上屏幕:“没什么。”
  顿了顿,他说:“我只是在想,或许我们还得过去一趟。一个是解决你阻隔器的事,一个是抓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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