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如那玉瘦檀轻的佳人心怀无限幽怨,南楼的羌管啊莫要再吹奏那哀怨的曲调。这浓郁的香气渐渐消散,又有谁能知晓我的心事?
  温暖的风迟缓的春日啊且慢些离去,望它们莫要等到杏花肥硕之时,徒留我在这寂寞中守望的思妇是我;
  身着红丝艳丽衣裳斜倚在连溪曲岸边,眼神中透着对尘世的深情与思索,楼前溪水在我的注视下宛如一位心止的少女,首是凝结成寒玉般的纯净称心,再是轻轻荡漾着木兰船,船中承载的少年便是她在心中为自己挑的一抹亮春之色,再是轻抚荷花使得本欲言又止的荷花也愿意与她一同诉说着心底的秘密,她笑着引领少年步入鸳鸯浦那里满是她所希望的甜蜜与憧憬,一番事尽波上暝烟在她的叹息中低垂,而她伴着菱歌在月下悠悠而归去只留下一抹清丽背影让人沉醉在这场如梦如幻的相遇之中的顾影自怜自叹薄世的女子是我;
  并非无心怜惜飘落花朵而是落花自身也无意眷恋这春日的繁华,想昨日它们在枝头盈盈欢笑,可谁能料到今朝就被风吹落不知欢往谁家。手持酒杯迎着清风,心中涌起千般怨恨。这怨恨难以问询只能在梦回时分,看着那云散天边无边无涯慢慢自己消散,美妙舞姿清丽歌声,究竟谁才是它们的主人?我回头顾望,高耸的城墙挡住了我的视线,也使得她们连那夕阳的余晖也看不见了。这世间繁华落寞,如同这落花与歌舞,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留我独自在这风中满心哀愁却无人能懂的愁怨世间又不得不自我开解的女子也是我;
  我曾问过时流为何母亲要塑造这样一个我,它道:“她是个极聪慧的女子,深知人心之道想看的无非三种女子:思怨妇人与渐渐自我消磨的女子,她曾讲过她不是李易安,她没有将她护了一辈子的自我丢给别人杀的勇气,即是世人喜她聪慧情纷那她便捏一个思怨情重的魏夫人给世人刮杀好了,至于那一丝自解与欢情当她还心存幻想望有人能明白她也好当她是苦中作乐挣扎渡日也罢是怨久情深的佐证也好是劝人择婿的事诉也罢,终归要给后人笑一笑不是?”
  院深春迟等不及有人来读便已被抹杀万次朱颜尽改,溪水化人人却远不如其流广动深反似死水央己染旁,花尚飘零深远人却自得在墙后自怨自欢假自伪渡,人奔活一生不过进墙自封外独自疯,不许自己不让别个流向深屺暗崖只凿死框之动,身后名定、乱红慢刮、谁还记己梦心秤?
  母亲给妹妹的少剪灵聚,不过是她的一场梦却明心留秤,她所见比我久深所思比我厚谊,掩她久世是我自愿,成为魏夫人不过护住魏玉汝初心的手段罢了。
  “在那场梦里,母亲是生于乱世的楚地女子却历千载沧桑百年人措。她见过那鸿门之中玉斗纷落如雪十万降兵夜泣流血,咸阳殿里三月烟火的红艳霸业终如烟烬消散,她觉项羽之刚强终致其败亡,非因阴陵失道实乃不仁不义所致。她见楚汉相争风云变幻见刘邦以韩信之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定三秦,见项羽疲于奔命虽屡战屡胜却终失人心,见垓下之战四面楚歌终旌旗倾倒,见其玉帐中之佳人亦坐中老去香消玉殒,她感战火纷飞人心离散她叹战场香魂夜逐剑光飞清血化为原上草。
  她行于山川之间见那三军败落之处,荒草丛生白骨累累,她隐于世间深处叹那人欲必争之场,血泪不止心向坠坠。她不解世上的英杰都是为了万人之敌方出却为何最后皆终为尘土?若是如此那何必还要用屑细之事亲手为自己画下悲殓红妆?迟早都要同岁月一同变作再不能开口随人相添之陈老不是?在她将芳心寄托于山水寒枝的第二个千年里,她听到了好似有人在敛眉弹奏着旧楚之曲,一时间其心哀怨徘徊不定,愁肠百结竟至无语凝噎,一如她初闻楚曲之际,心旌摇曳惶恐忧惧顿生的心境,思绪纷乱如麻如絮心忧如焚却难觅倾诉之口,原来过去了这么久,不过如此…还是一样…她追下山来却只见滔滔逝水奔腾不息贯通今古,岁月悠悠无有止境,人生苦短如梦如幻,忆那楚汉争雄之时豪杰云集,项威刘谋,皆曾搅动风云震撼天地,然到头来不过是黄土一抔功业成空。
  如今回首细思,当年诸多遗事皆已随风而逝徒留唏嘘感慨,那慷慨激昂之豪情如今又当为谁而舞?是为那已逝英杰?还是为这虚幻无常之尘世?亦或是为了自己那颗死茫而又不甘的心?”
  这是母亲的梦是妹妹的灵体更是虞美人行年度流后草草留下的行言,是魏玉汝看透空耗自得世欢的初心是魏夫人终生写诗词的缘故,更是妹妹与时限斗留之力是母亲捏借我欲掩其光使其久留之心。我做的很好,几百年过去了,没有人看得到魏玉汝的史察透思,他们借我杀了母亲压了她们,当她们在这片地下生出决心铸出成事时我便成了讽根之诗借他生灵。
  母亲一开始便知道她可能会对不起后世的女子便知道她这一生不过是亲自铸刀锻锤地让世人杀她,因为只有魏夫人死守不移却依旧被抛的故事在明处,魏玉汝才能在暗处里渡过年长躲过人心方有一丝可能等到明白她的人…
  隐词:
  被焚烧是我自灵聚时便做好的准备,可母亲到底不舍还是将我留给了时限消情,为此可算是痛透骨苦支尸。
  最先消去的是魏玉汝六岁那年写下的:
  朝堂玉笏乱如麻,万千臣工心忧嗟。
  神都宫殿百日华,周帝霸业随风斜。
  果敢有为施政佳,用人唯贤不偏差。
  开科取士纳英侠,兴农安邦富万家。
  武军消寂王旗落,君威渐逝无人怕。
  香魂飘散随风远,英名长留史篇传。
  芳心壮志付流年,旧制闻来心犹酸。
  哀怨难诉愁难眠,恰如残梦绕宫苑。
  滔滔岁月逝如烟,武周兴衰化桑田。
  当年旧事皆成幻,慷慨世间为谁叹?
  这份不解与平称被她藏了五十年,她爹说太政气又情绪乱写得并不好,子宣说武皇朝政失山河是为风骨之失让她勿学,待她再忆起时是她已然病重教邻家丫头学诗作词的午后。小丫头将诗拿起道:“这首应是女子所做,此情不假又情真淡行此写不混又述实勾理,夏儿觉得这首是夫人屋中最好的了。”她心下止喜问道:“妳不觉得太碎思缠绕了吗?”小丫头回道:“碎思?夏儿倒只觉此作妙极了,先写武皇称帝之难再写其位行政举后写其落寞不甘,从古至今哪一位好帝王会舍得下自己一手造就大局?最后两句虽转快了些,可细思之下饶是武皇在天之灵如何不甘也只得化作幻烟了不是?与天斗与人争,最后要争斗的不过是自己…”小丫头回家后她在院中望着月亮,笑着笑着滴下两滴浊泪来,此诗被消我见史同怜却深知史鉴在人心前太过微弱而浅叹之情亦被磨掉了。
  再被消去的那一首是与菩萨蛮一同寄去的,也是这一首使得她与曾子宣的妻夫情谊走到了尽头,可她不后悔,因为魏玉汝不能看着国崩心散,“立国至今江山稳固,所依凭者人心也,人心向背关乎社稷安危王朝兴衰。忆初太祖皇帝以仁德治天下,恤民之情深植人心故而万民归心天下初定。然今新法之行,青苗之法本欲利民实则扰农,官府强贷于民岁收二分之息,虽云救民之困,然执行之吏多为酷贪之辈借机盘剥,民不堪其苦。丰年之时民无需贷而官强与之;灾年之际民无力偿却被逼还,如此百姓生计何安?国立之本何平?市易之法本欲平物价,而今官营垄断与民争利,商者无利可图市肆萧条,往昔繁华之景不再民生所需之物难寻,此思乃兴国之策可实做乃乱市之举。保甲之法,民心本斥又被征为保甲训练征战之事,收年田亩荒芜粮食减产,民何以温饱?国何以富强?免役之法按户等出钱,贫者愈贫富者愈富,本为均贫富,却致贫富差大人心散乱,人心散乱何来君臣?何保官民?”时值曾子宣进士封官被王介甫所用,眼见冷水倾盆便弃妻留京。
  邻家娘子问她:“妳这又是何必呢?”她弹着琴淡声回道:“言皆我观,寄去一是敲他来日在朝堂上所受之驳尚多着,二是他从前有个爱慕女子眼下已得进士高位正缺一个与我离心的借口我给他就是了,三是这读书写词弹琴插花的日子很好我也不愿舍了它们。”邻家娘子闻言叹道:“可惜妳与易安皆不是男子,否则高堂之上是谁还不一定…”她为她倒上一杯茶回道:“不可惜,我出此言不过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心,再者超越男子不是为了成为男子,甚至古往今来可没有男子能超越女子的不是?高堂不用乃其之失,我又何苦为此伤神?能以女子之身行走世间是我为数不多的幸事。”邻家娘子笑道:“是了是了,妳一直是个人如其名的姑娘。”此文被消时我深感怜世拉民之情被挖之痛却出声笑道:“他要的是钟痴于他的思怨妇人,你们要的是指骂压后的声伪尸骨,好得很,我不过玩一玩竟然能把你们吓成这样,哈哈哈…”
  我皮肉消骨渐渐透明,记忆被一丝一缕地抽离,可当那首也被时限捏在手上还是想出手去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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